青铜钟塔,内部。
这里是学院的中心,同时也是五族同气连理的象征,更是学院各系学子梦寐以求进入的象牙之塔。
青铜的塔身色泽沉着,层层堆叠,全身上下严丝合缝,竟看不出丝毫堆砌的痕迹,仿佛这塔从建造之初就是一个整体,六角形的钟楼端庄严谨,却又不失磅礴傲气,如展翅般的墨色飞檐上各端坐着一个小人,形态各异,但那容貌却是模糊不清,华美端庄的同时,却有给与一份触之不及的神秘。
来往的学子甚至是导师,都带着一份憧憬和神往看向那座青铜之塔,那是整个六区学院最高贵的学术之塔,神圣,纯洁,绝非他们这些建树平平,资质寻常之人所能涉足,这里是天才的聚集地,同样也是庸才难以踏入的禁忌场所,因此,当他们看到一红袍男子缓步走入青铜塔楼的大门之内,惊呼的同时,眼中闪烁着都是抑制不住崇拜与敬仰。
青铜塔在整个学院甚至内城都享有盛誉,所有人都说,但凡能从这座青铜钟楼走出之人,就真正地看到并掌握了“城市”真相的冰山一角,从而可以得到五族众人的认可和尊重,在内城这片繁华而浑浊的土壤上享有一席之地。
这话当然不算错,毕竟……能从这里走出的,无一不是经历过真正的血海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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靛青色的皮囊之下,炙热血腥的气息回荡在钟塔的内部,形成的热风撞击在暗色沉淀的墙壁上,转瞬间就被那层层凹凸和斑驳打得粉碎,却又很快重新凝聚,一呼一吸之间,将那怨毒和疯狂传遍了整个青铜钟塔。
“胎——血——”
一片死寂之中,隐隐有着灼烧般的嘶吼回荡,带着无尽的怨毒和恐惧融化在空气之中,可这一切对于眼前的老者没有丝毫影响,他身披一袭暗红色的长袍,拾级而上,眼神之中尽是阴冷以及……陶醉,仿佛这繁多到已经取代宁静的惨嚎,是这个世界最悦耳的音乐。
他快意地扯着嘴角,僵硬却悠然地走到了石阶尽头,跨过最后一道沾染了些许暗红的阶梯,一片宏大的空间骤然向他扑面而来。
而在这里,才真正有了一副象牙塔般的模样,乳白色的石壁,空旷寂寥的大厅,以及那散去燥热的温寒,皆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舒适,唯一的异样就是大厅之上那一根根雪白的骨刺,突兀而诡异地在房间内四散排列,给人一种蛮荒的神秘,而在所有骨刺的簇拥包围之下,是一座掩埋在白色透明帷幕下的高台。
“胎血……”
仿佛梦呓一般,老人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张写满沧桑和沟壑的面颊,但他的眼神却如同少年一般透亮精神,不时地闪过一抹狂热和虔诚,只见老人俯下身子,对着高台之上沉声念唱道:
“小子王家三十二代孙王阎,恳请神祖赐下祖脉胎血,护佑我族稚子成就术身,保佑我族代代繁衍,生生不息。”
……
等了许久也未见动静,可老人依旧那般虔诚地跪着,一言不发,甚至连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慢慢地,封闭的石室内,似一阵微风拂过,那道白色帷幕翩跹而起,悄然地掀起了冰山一角,只见那高台的最上方,边缘侧方赫然有一点殷红呈现,那是一颗圆润的血珠缓缓凝聚,膨胀,随后从高台之上滚落而下,重重地滴在台下早已备好的纯黑棺椁之中。
那五副棺椁呈五方排列,其上刻有繁复莫名的花纹,每一个棺身内都满载了几近满溢的淳厚胎血,在这一片纯白的圣地中不时地泛起妖异的红芒,老者缓缓起身,对着自己所处位置的高台上拜了三拜,这才转身看向那已经快要溢出的血液,眉头不禁微皱,
“又快满了……”
“胎血非寻常器皿可以承载,数百年来只能由五族弟子亲自前往塔楼顶层接受血液洗礼,不可带出,但这青铜塔楼对于尚未入术的小家伙们,产生的威压绝非能轻易承受,这数百年来我族因试炼而死亡的后世子弟数不胜数,直到……”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那五方棺椁,盛放胎血的器皿五族寻找了数百年,再怎么珍贵精纯的矿石都无法承受哪怕一滴胎血的重量,唯有这数年前出现的神秘棺椁,异军突起地承受住了所有的血液,这一发现瞬间就震惊了全族。
除去四处搜寻买入这种近些年流入内城的特殊棺椁,他们还试着还原样品的材料和手法进行模仿制作,但哪怕复制出分毫不差的棺材,也完全无法达到眼前这五面的效果,一旦被胎血触碰就会立刻四分五裂,承载不了神祖的威能,更何况眼这五座棺材本身使用的材料就各不相同,花纹也并不是完全一致,仿佛胎血认得不是这器皿,而是那制作器皿的人……
“阖棺……哼,死亡吗?”
老者喃喃道,眼神骤然闪过一丝凌厉,“不论制作此棺者是何方神圣,一切涉及到祖上神血之事,都必须牢牢把控在我等五族之手。”
“去,找到此棺的制作者,我要让他生命百年,皆为我五族之,奴!”
没人答话,只是房间的阴影似乎淡了一些,三道破风声接连响起,打破了这寂寥大厅的最后一丝宁静。
“这第十四件藏品……老字号了。”老者微微一笑,干瘦僵硬的嘴角嗫嚅着说出洪亮的声音,这是他第一次对藏品加以介绍,“最近这些年他也算是一个品牌了,在我们这些老人的耳中很是闻名,以前似乎并没有名字,可是后来人人都称呼他为……”
“阖棺。”
深红色的幕布被揭开,宽敞而臃肿的水晶柜逐渐显露,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随着藏品逐渐展露,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凉气,那正是白漱的棺椁,其上所刻制的花纹繁复冗杂,却又一种让人无法挪开视线的错觉……
“切,还真有棺材啊!这种东西真有人卖?”张狂却丝毫不在意这种事情,转身嘲弄似得地看着白漱,“喂卖棺材的,就这号东西,老子连个底价都不高兴出啊,生怕真的花了三块大洋买了截破木头回家,啧啧啧,晦气,太他*晦气了。”
说完,他还似受了教训一般四周环顾了一下,确认真的没几个人感兴趣之后,这才放心地继续调笑道:“看,这回不一样,你的藏品是真的垃圾啊,连最开始那条恶心的虫子都比不过,诶真可怜,要不然老子大发慈悲买回去当柴烧如何,诺,十块啊,十个夭币啊,可是你这破棺材怎么折腾都换不起的高价……”
他明显是在报复刚才的事情,毕竟白漱突然举牌一千万……差点没让他当场吞枪自杀,有惊无险过后,他现在羞恼地恨不得把白漱给生吞活剥了。
但他其实也没有说错,末世的人们都已经不那么在意丧葬了,毕竟死亡来得太常见,大部分人也没那个闲钱买副棺材回去入土为安,外城之人如果来路不明的,基本都往城外的乱葬岗随便一埋,稍微有钱也会将尸体火化,留些骨灰做个念想,但也仅此而已了,毕竟在这个时代,谁过得都不容易。
因此,也只有内城一些怀旧的老人和保持古礼的望族偶尔会订制上那么一副,白漱的棺材因为不是开在内城,那么就只有通过这个拍卖来进行销售,遥想最开始前来“集市”拍卖棺材的时候,那真是十次最多才卖出去一次,直到最近才些许好转。
但……这并不代表白漱能够容忍他人随意侮辱自己的作品,不代表那个蠢物有资格诋毁他的除了活着之外唯一的存在理由,看向那仍在洋洋得意进行自己“策略”的张狂,白漱在那副张青铜厉鬼面具下的面部庞早已布满寒霜,周身衣衫猎猎,那似有实质的杀气在举手投足间骤然迸发。
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一幕,小胡子陈平安摇了摇头,毕竟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之一,就是争取到一副这在内城上层社会间已经有了一定名气的“阖棺”棺椁,自家祖父在三日前溘然长逝,而陈家的祖上也是从外城迁徙而来,因此老爷子临终前叮嘱他必须买来一副阖棺将他葬下,容不得他违背。
下一刻,只见他陈平安将号码牌缓缓直立,在众目睽睽以及张狂吹胡子瞪眼的目光下,报出了整整一千万的高价……
……
“一亿。”
沧桑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听得陈平安举起的手掌猛地一颤,似乎在刹那间将整个拍卖场全数冰冻,白漱,以及莫名被吓到的张狂缓缓转头,却见那三个身披黑袍的冷漠男子几乎同时出声,起身的迅速几乎将整个拍卖桌给掀翻开来,这般冲动的样态,与方才那副如坚冰一般的形象截然不同!
“怎么?”
“我出一亿,没听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