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庙中…
那鼠精所化的庙祝虽看着老迈,精神却极为矍铄,坐在桉桌前,碰到有人到他这买香的人,还会笑呵呵的道声吉祥…
前方的人买香,祭拜,上香,祷告,有的求雨,有的许平安,有的求来年庄稼丰收…
世道不太平,似乎只有在这龙王庙中,才能寻到一些心灵上的慰藉…
徐伯清在人群中静静的看着那卖香的庙祝,待排在前面人走空,他上前笑道:“老丈,鄙人初来贵宝地,不知这香火怎么卖?”
那老庙祝闻言竖了根手指,笑呵呵的说道:“一枚铜板,三炷香…”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在那桉桌上拿起一支香,放在鼻下嗅了嗅,一些草药混合着艾草的香味撩拨着鼻腔…
可以闻得出来,这桉桌上出售的并非劣香。
山野寺庙,特别是一些香火鼎盛的,卖的香可都不便宜,有的一炷高香甚至都能卖到数两银子…
更有甚者,寺庙直接标明‘不准从外面携带香火入寺庙’的规矩,说什么‘焚烧外香不加功德’、‘焚烧外香落灰’之类的辨词…
其目的便是敛财!
而这龙王庙中老庙祝所卖的香火,一枚通宝三支,这已经不是什么良心价了,应该是亏本价才对…
“这香火竟这般便宜?”
“来这龙王庙中祈愿的多是乡里乡亲,只收一枚铜板聊表心意即可…”
那老庙祝笑呵呵的解释道:“我又不靠此谋生,若是香客身上没带钱,只需说明一声,这香免费拿去用也可…”
“老丈高义。”
徐伯清拿起三炷香,随口问道:“冒昧的问一下,在这龙王庙中上香可有什么讲究?”
“看所求…”
老庙祝耐心的解释道:“三炷为自己祈福,六炷为两辈人祈福,九炷为三代人祈福,无甚讲究,只看所求…”
“……”
就在此时,徐伯清身后有位妇人不耐烦的插嘴说道:“后生,你要想聊到一边去聊嘛,莫要在这挡着俺们拜龙王咧…”
“抱歉抱歉…”
他瞥了眼身后,也意识到自己挡着别人了,连忙道歉的挪开身子,到那老庙祝的身侧的桉桌旁…
而那妇人见状也没多说什么,从身上取了枚铜板投进功德箱,麻利的拿起三炷香到那龙王庙正堂祭拜,上香…
徐伯清见状目光微动,却也没多说什么。
他就站在那桉桌旁,像个局外人似的,静静的看着来往的香客,看着那与香客道吉祥,道平安,道福至的老庙祝。
不知为何…
心中竟升起了种荒谬之感…
仿佛祈愿的不是来往的香客,而是这老鼠精所化的庙祝一般,很是玄奇…
而在龙王庙外的乌勤也缓过神来,将鼻子下的血迹擦干,干巴巴的说道:“公…公子,此人只怕不是普通人。”
若是普通修士或是小妖折了三百年寿,别说喷血了,当场寿尽暴毙都有可能…
而他是老龟得道,寿元比其他妖修悠长的多,饶是如此,一下折了三百年的寿他也心疼的直抽抽…
“看出来了…”
敖兴目光微凝的看着龙王庙内,见那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一脸怪异的看着那庙祝,嘴里滴咕道:“他应该也看出那庙祝的跟脚了…”
“此人气息不显,命理如云遮雾掩,看不真切,我折寿三百未能深窥出分毫,只隐隐感觉到有种大恐怖…”
乌勤声音一顿,神情萎靡的说道:“有此相者要么道行极深,要么跟脚大有来历,不论是哪种,看出那庙祝妖身都不足为奇。”
敖兴微微颔首…
暗想刚才肯定是眼花出现错觉了,自己刚出龙宫不久,也从未见过此人,又怎么可能会与他牵扯上因果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在这时,一队官兵驾马自远处官道而来,为首的正是听督主吩咐而去的孔庆。
在官道上摆摊当庙会的众人隔着老远便听到马蹄声,待看到官兵人影后,手忙脚乱的的开始收摊,往官道的边上挪…
生怕慢一慢吃了官老爷的鞭子…
待官兵接近后,之前挖苦过孔庆的几人吓的腿直哆嗦,恨不得将头埋在土里当鸵鸟…
而孔庆也没又理会那些人的意思,打了个手势,一众官兵下马分成两路,一部分驱散赶庙会的人群,一部分人围着龙王庙,斥散香客。
龙王庙中的老庙祝见状微微一愣…
看了看桉桌旁的徐伯清,见其镇静自若,全无半分惊慌之感,似是也想到了什么…
他眼睛微微眯起,沉声问道:“我自问与阁下无怨无仇,也无半分因果,却不知阁下为何这般咄咄逼人,想将我逼上死路?”
“老丈为何这般确信这人是我叫来的?”
“难道不是你!?”
“是我…”
徐伯清也没有否认,对着外面的摆摆手,而庙外的孔庆也是心领神会的打了个手势,带着一众官兵退远了些。
他也没急着喊打喊杀,而是在那桉桌上摸起几炷香把玩起来,随口问道:“不知老丈修行至今有多少年岁了?”
那老庙祝见他这般姿态,一时间也有些拿捏不准他的意思…
不过他也知道,对方既然这么问了,定然是看出自己的跟脚了。
只是此人气息不显,而且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其修为道行只怕远在自己之上。
故而思量一番后沉声应道:“自生来已有四百余年,自开启灵智以来已有三百余年,化形以来百余年。”
“鼠精得道,实属不易…”
徐伯清微微颔首,问道:“徐某观你虽是鼠妖所化,但身上却并无戾气,怎地在这龙王庙中干起偷香火的事了?”
“偷香火??”
那老庙祝闻言神色有些难看,一张老脸也拉了下来,说道:“这龙王庙都是我建的,所敬的香都是好香,只取一文钱心意,我偷了谁的香火?”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既然不是偷,那你为何不建鼠王庙?而是建龙王庙?又为何在这龙王庙中当庙祝?”
“你……”
“假借人名头,这还不是偷吗?”
“那又如何?”
老庙祝此时也不否认了,羞恼的眼睛都有些发红,咬牙切齿的呵问道:“你们仙修有洞天福地,有传承道法,一个个修为高绝,可又何曾问过这人间?嗯?”
他声音一顿,正气凌然的怒呵道:“我虽然只是一山野精怪,却也知人间疾苦!”
“……”
徐伯清默然。
“我是一只鼠精,是没资格建祠立庙!”
老庙祝声音一顿,冷声呵问道:“可我一未作恶,二未害人,享乡里香火,护乡里平安,我有何错?我有何罪!?”
说罢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即身形忽地沉入地中,用那土遁之法逃出了龙王庙。
徐伯清目光微凝的看着地面,天目法眼能看着他在地底疾行…
他手里把玩着三炷香,瞥了眼庙中的龙王像,以那鼠精与这神像之间牵扯的大因果,若是敬个香,只怕其下场不会比那蛤蟆精轻多少…
他犹豫一番,最终只叹了口气,并没有行那敬香之举,而是纵身一跃的飞出龙王庙,踩着枝头追了过去…
而此时的龙王庙外…
被官兵驱散的乡人并未走远,而是在远处勾着脑袋看热闹,见有人‘飞’走无不咋舌…
而混在人群中的敖兴与乌勤见状,对视一眼,运起隐身之法跟着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