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
孔庆嘴里叼着根草,手里拿着根鞭子在马车前驱马驾车,充当马夫…
余光瞥了眼车内,见督主看书看的入神,既不敢出声打扰,也不敢驱车太快,生怕路上遇到些颠簸,扰了督主兴致…
江进领了任务,已经带着西厂的一众督头率先驾快马回了京…
开始着手调查冲虚派解弘化的下落,以及督主之前交代的一些私事。
而督主也言明了不急…
于是他便主动请缨的当起了马夫,走了官道。
起初还好,可时日渐久,路上心惊胆战的生怕惊扰了督主不说,连说话的人都没,他无聊的只能叼着草玩…
也算是明白江进那家伙这次为什么没争着当马夫了…
忽地…
他目光微微凝的似是发现了什么,懒散的身子也坐正了起来…
勾头眺望,却见远处官道上人影憧憧,似是举办着什么集市庙会。
待车马走近一些,这才发现离着官道不远处有一座似是新建不久的龙王庙,而官道上也确实在凑上了庙会…
那龙王庙不大,摆在正堂中央的龙王像是个头生鹿角,面有长须的男性泥塑,供桌上摆着鸡鸭鱼肉,水果糕点。
那龙王庙虽小,只有个卖香的庙祝,但来祭祀祷告的人却极多,香火旺盛。
而且来往的多是附近的乡人,顺路摆摊卖菜的,卖竹篮卖竹篓的,便渐渐形成了个小型庙会,每逢庙会,摆摊赶集的乡人便会将官道占用…
孔庆见状眉头微蹙,拉停车马,吐掉嘴里的草根,跳下马车凑了过去…
在那官道上随意拉住个卖菜的老农问道:“老兄,你们聚这是干啥咧?”
“你没看到吗?”
那老农眼睛一翻,本没想理他,但见他五大三粗的,面色还很唬人,便往那龙王庙的方法努努嘴,没好气的说道:“拜龙王祈愿啊,你说干啥咧?”
“不是……”
孔庆指了指脚下的青石官道,说道:“我的意思是,这官道是走车马的,你们在这卖菜营生,不是挡着人家的道了吗?”
“你这后生也真是的…”
不远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闻言插了一嘴,用手里拄着拐杖戳了戳脚下的青石官道,没好气的说道:“这官道又不是你家建的?管的也忒宽了些…”
“就是就是…”
那老农也附和着说道:“这官家建的东西不就是让用的吗?
再说,人家祭龙王,我们顺便卖个新鲜菜,卖完就走了,用用这官道怎么了?”
“我这不是急着赶路嘛…”
孔庆自己也是底层出身,也不想跟他们动粗,便指着不远处的马车说道:“要不…劳烦您老挪挪身子,给我让条路,让我的车马过去,你再回来摆摊如何?”
“唉…”
老农满是不耐之色的说道:“你这后生也真是的,乡里乡亲的都在这祭龙王呢,你来捣什么乱?”
那拄拐杖的老头也是吹胡子瞪眼的指着一旁的小路,说道:“那边不是有条小路吗?你这后生绕一下不就得了,非在这犟?”
“……”
能来这龙王庙祭祀的人多是附近的乡里,占好的位置又怎想因他一人挪动?
便纷纷站出来指责孔庆不懂事…
说的都是些什么‘后生,莫要在这冲撞了龙王’、‘绕一下得了’、‘你家主子比龙王都金贵啊’之类的话…
“……”
孔庆面颊一抖,看着一众老少的挖苦自己的嘴脸,恨不得亮明身份,一人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
不过想到督主待民和善,他也便强行压下了心头的火气…
回头一看,却见督主已经出了马车,正眉头紧锁的看向这边…
“刁民!
他恶狠狠的瞪了那老头一眼…
随即跑回马车旁,说道:“督主,有刁民占道营生,要不卑职将他们赶走?”
“无妨…”
徐伯清摆摆手,从那庙祝身上收回目光,见孔庆一副憋着肝火的样子,笑道:“气不气?”
“气…”
孔庆讷讷的说道:“刁民,真是刁民,卑职跟他们讲道理讲不通,还白挨了一顿挖苦。”
“呵呵呵呵…”
徐伯清见状笑了笑,随即唇角微动,用那传音入耳之法交代他几句话…
孔庆闻言脸色一变,瞪着眼睛看了眼龙王庙里卖香的庙祝…
随即收回目光点点头,走进小道后,见没人注意,运起轻功往不远处的泗阳城而去…
而徐伯清见他走远,也是目光幽幽的的看向那龙王庙中的卖香的庙祝…
感觉到车马停下来,又看到不远处的庙会,他本来只想看看这龙王庙中供的是哪方龙王的神像…
不曾想,没看出那龙王像是哪家的,倒是看到了个有意思的庙祝…
在他的眼中,那老庙祝身后还显现出了一只尖嘴长须,毛发灰白的硕鼠之相!
妖…
一只鼠妖!
一只鼠妖竟化成了人性,当了龙王庙的庙祝做起了兜售香火的生意,身上还有香火愿力缠绕,怎么看怎么怪异…
他眉头微蹙的思量着…
之前江进复述京城现状的时候,就有提到过,京城最近多了些比较玄奇的桉件。
不仅丢鸡少羊的频率比以往高了些,还有丢孩子的,有人大半夜梦游出门的,也有黄花闺女在梦里被人玷污的…
加之他出京半年,自己遇到妖物的频率也确实太高了一些,不由得不多想…
到底是因为国之将亡,遍地妖孽?
还是因为永和帝执意要举办的‘水陆法会’引来了无数妖邪?
又或者,二者皆而有之!?
徐伯清回过神来,叹了口气的摇摇头,随即若无其事的走进庙会,走进那龙王庙。
运起天目法眼近看才发现,进庙之人祭拜龙王时,飘出如丝如缕的香火愿力看似缠在了龙王像上,实则却以一种莫名的方式转接到了庙祝身上…
偷梁换柱?移花接木?
而在庙会的另外一边,一位面容俊逸,手持折扇的公子哥在那饶有兴致的看着那龙王庙…
而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弓腰驼背,蓄着八字胡,穿着管家服的老头。
此二人正是被敖岚撵出家门‘入世修行’的龙太子敖兴和龟丞相乌勤。
敖兴在龙宫待了数百年没出过门,到大梁后见着人间烟火,倒也觉得有趣,便和龟丞相一路游玩了过来。
他虽有些社恐,不太喜欢与人交流,也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
但无意间听闻这龙王庙会后,身为龙王之子的他,也耐不住好奇的凑来看了看,想看看这凡人拜的龙王是不是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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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大失所望…
敖兴手里摇着折扇,用揶揄的口吻问道:“乌勤,这些凡人拜的是哪门子的龙王?”
“这……”
乌勤神色讪讪的应道:“恕老奴见识浅薄,也没看出这是哪家的龙王。”
敖兴揶揄的笑道:“就算拜的不是我娘,拜我那几个叔伯舅舅什么的我都能理解,可他们拜的这个…这什么呀…”
“公子有所不知……”
乌勤摩挲着八字胡,一副与有荣焉的笑道:“这凡人区区几十载的寿元,又如何会见过真龙龙颜?”
“那倒也是…”
敖兴看到那庙祝时微微一愣,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般,侧过身子轻声说道:“乌勤,你看看那庙祝,算算他跟脚,他身上似乎有妖气…”
“嗯?”
乌勤闻言惊疑一声,随即目光微凝的盯着那庙祝,双手缩在袖中也不知在掐算些什么,不一会儿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以手掩声的轻声说道:“公子,那庙祝是只鼠精得道,年岁虽说不小了,但道行不深,而且身上缠着香火愿力。
如不出我所料的话,这凡人祭拜的龙王像是假的,被施了法术,香火愿力应该被这鼠精偷偷吃了…”
“啧啧啧…”
敖兴饶有兴致的咋舌道:“龙王庙中无龙王,倒是有只偷食香火愿力的老鼠精,有点意思…”
说罢,他神色微微一愣,在那龙王庙中看到了个身着月白长衫的背影…
他明明第一次入世,可不知为何,看到那人背影时,心头竟滋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此人与自己之间存在着某种意义上的因果一般…
那感觉,很奇怪…
他眉头微蹙的问道:“乌勤,看到那个身穿月白长衫的年轻人没?”
“啊?”
乌勤闻言瞥了眼龙王庙,见确实有个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人后点点头,应道:“看到了,那人气度倒不差,公子您认识他?”
“我第一次入世,上哪认识…”
敖兴眼睛一翻,说道:“算算他跟脚。”
“……”
乌勤点点头,目光微凝的看着那人的背影掐着手指,可掐着掐着,他眼中便多出了几分茫然…
他眉头紧锁的惊疑一声,似是不信邪的两手一起掐…
可随后身体如遭雷击的颤了一下,眼睛翻白,脚下踉跄,鼻子里也窜出了两条血迹来,浸红了他那两撮八字胡…
“乌勤,乌勤……”
敖兴见他身体一挺,眼睛翻白的便要往地上倒,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凑过去将他扶住…
“你怎么回事?”
“……”
乌勤眨眨眼,似乎恢复了几分神智,伸手抹了一把鼻子下方的血迹,神色讷讷地说道:“公子,我…我…我没算出来,还折了三百年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