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县义仓由民间自行管理。”王文令说着话,使了个眼色。
苏如画听懂了,义仓本就是由民间自行组织的粮食仓库,但是何时何种情况放粮,多是由一县父母官做主。
但因本就是民间集粮,也可以由民间自行管理,就算这种情况县令也可在紧急情况下做主开仓。
更何况苏如画明明记得乌州知府说过,这河下县前两年都是丰年,连义仓里都是官粮。
这县令完全没有话语权,就只有一种可能:县令权力被本地大户架空。
好嘛!还能遇上这么窝囊的县令,这着实让苏如画另眼相看了。
苏如画一言难尽的看了王文令一眼,再看他身后站的几人,挑眉,朗声道:“他们……”
“这几位是……”王文令刚想介绍。
苏如画唇角一勾,“士绅是吗?”说着就躬身施礼,“柏瑜在此替身后五千灾民谢过河下乡各位士绅。”反正他们又不会数,往多里说呗。
王文令一旁几度想开口都没得到机会的年知已,甩着便便大腹急忙躲避。
而王文令身后侧的看似有几分儒生气度的牟晖,吓得脸都绿了。
其余几人也都变了脸色,心里一时都骂翻了天。
这个柏瑜也太他娘的不是东西了,县令才七品,这威远将军正五品,给他们几个白身施礼,还他娘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哪里敢受?
而且口口声声是替身后灾民,这也太无赖了,明摆着把眼前这群人踩在他脚下去,来显出他高风亮节。就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心里骂是骂,却没一个人敢说出口,全都吃了苍蝇一般,不论多难受也得自己往下吞。
见威远将军起了身,年知已才苦哈哈的道:“柏将军,遇到如此灾情小县与在下等人自是义不容辞,可您也知道今年大旱,粮价疯涨,我们也等着朝廷批复下来才能开仓放粮……”
“朝廷批复开仓放粮?”苏如画明白,需要朝廷批复的是官府的常平仓、惠民仓。
而乌州距京城之远,朝廷批复晚到一天,本地粮商的粮就可以高价卖一天,听灾民说城里的粮一天一个价,五天前已经是平日的二十倍了,现在怕不是要三、四十倍了。
好算计!!
“对呀,没有批复县令大人也不敢放粮啊!”说着这胖子还看看王文令,“是吧,县令大人?”
苏如画心道这是逼着我耍无赖,好!“不是各位士绅不想放粮啊?”
“不是。”“当然不是!”“那怎么会?”众人纷纷抢着回话。
“那本将军那一礼也算没有白谢。既然如此本将军做主,今天就放粮。”苏如画的面上还带着笑,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可是没有朝廷批复……”年知已面露难色。
“没有朝廷批复义仓是可以先开的。”苏如画这时的语气还是缓缓的,好像很好脾气。
“可是小县义仓的粮实在是寥寥无几。”年知已两手一摊。
苏如画眉心一拧,满脸困惑:“怎么会?本将军明明记得,前年乌州丰年,河下县尤甚,一地税亩近十万顷,征粮近两千余万斤,上缴朝廷起运粮之后,常平仓、惠民仓所余颇丰。而去年乌州所属河下县收成最丰,收粮时由于粮价偏低,曾向圣上上折子说是‘丰年谷贱伤农’,圣上批了把前年余粮大部分移去义仓,又以正常价收了新粮。”
年知已听了脸色大变:“没有的事,将军这是听了哪里误传,河下县已经连续几年欠收,还要向朝廷缴税粮……”
苏如画丝毫不留情面的打断了他的话,脸色冷沉下来,冷笑道:“本将军在问县令,你有什么资格插话?县里收了多少粮食缴了多少税粮,难不成有你参与?”
年知已躬身道:“小的是本县县丞。”
苏如画眯起双眼,目光冷洌,“小小县丞,你们县令还没死呢,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苏如画转而对着王文令道:“王县令,你这父母官当的,牧民不利呀,可是需要本将军出手?”
此话一出,王文令身后想要开口的人都灭了心思。他们带走了王县令的母亲养在别处,把王文令拿捏的死死的,这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苏如画见无人说话,又对王文令道:“常平仓和惠民仓的粮去向户部都是可查的,更何况还有你的奏折和圣上的批复。也不需要去京城求证,现在就是问问你们乌州王知府也行。”
去陵域关之前她先跑去乌州知府查了府里的粮仓,也顺道问明了乌州的这几年收成,那王知府也是知无不言,都与苏如画说了,真没想到那些往年的情况会用在这。
王文令道:“不必,不必。”
苏如画继续输出:“不必怎么行,现在告诉本将军义仓无粮?那本将军就想问问是谁动了义仓的粮?”
“那个……”王文令看着是推脱,眼里却放出了光来。
苏如画伸手一指,“难不成还是被你们高价卖了?”
牟晖吓得一抖急声道:“当然不是!”他确实偷卖了,这位将军怎么会知道?
“不是就好,义仓的账不知在哪里,拿来给本将军过目。”苏如画此时也不客气了,也没问可不可以过目,就是硬要看,你们还敢不给吗?
“可义仓毕竟是民间……”账本就在牟晖的手里,这几日粮价一天高过一天,他越卖胆子越大,这几天可没少卖,哪里肯把账本轻易交出来。
“往年确实是民间的粮,去年明明是把前年官仓的陈粮运过去了,你这么推三阻四的怕就是你动了手脚吧!”苏如画毫不客气,直接就指向牟晖。
牟晖吓得差点没跪下。
苏如画也不再看他,对县令道:“王县令,灾民们也饿了,先送出两千斤粮,本将军先给他们施了粥。”
转身对身边霍十三几个亲卫说:“你们几个赶着车去拉粮,省得县里没有车往外送。”把其他可推诿的路也堵了。
再喊了钱六,“钱六,顺道把账本带出来本将军要过目。”军中多粗人,别人再不认识账本让人糊弄了去,这事还是交给钱六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