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豆看看将军,低声问:“又不忍心了?”
苏如画什么也没说。
青豆说,“青豆在安远城中当乞子时,什么都吃过,也以为活不成了,倒也没死。”
苏如画这才开口,“都是霉米的话,需不需要给他们备点药?”
青豆问:“米如果霉的严重,牲口吃了也会病的……”
苏如画低咒了一声,她始终没想明白,要给林家人吃霉米怎么就没有人想要拦着,原来是自己并没有看那霉米霉成什么样。
驿丞敢给驿马吃,就说明只是刚有一点霉的米,否则马吃死了,驿丞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果然是于心不忍再次让自己考虑不周。
也真是要命,自己这点毛病,周围人都能看出来,偏自己总也改不了。
路上众人不知道江北和吴老三听说了多少林山北的事,就从头又把林山北的事给两人讲了一遍,并告诉两人,大家就是来给林山北讨债的。
苏如画说:“二位并不认识林山北,没有非要参与的必要。可以慢些往陵域关走,过两天大家自会赶上。”
江北只道是:“我不走,我是亲卫,必须跟着将军。”
吴老三道:“这说的是什么话,虽然没接触过山北兄弟,连续两次都是他报的警,如果不是他,吴老三许是已经死了呢!这事必须带我一份!”
大家话也彻底说开,赶往林家村。
到了林家村,林山春给几人指到了林山北家,又嘱咐林山春不要把林山北的事和人提起,林山春应允了,自回家去。
林山春指的那户人家在村里是最靠西的一家。
苏如画站在柴门外喊:“有人吗?过路的,讨口水吃。”并不很高的篱笆缝隙间,能看到院子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人在劈柴。
“家里没井,往后走,山上有溪水。”院子里一个老妇人的声音道。
“那借个桶吧,我们去提一桶水来就还您。”苏如画客客气气。
没一会儿工夫,柴门打开,递出个木桶,“拿去,别摔坏了。”另一中年男人也放下斧头走到门前,伸头看了看。
苏如画喊一声,“傻大个子,去提桶水来大家喝。”
“好咧!”霍十三拎着桶走了。
老妇人转身往里走,院子里的男人还站在门口看。
苏如画说:“见笑了,家里表弟,一把子傻力气,就是太能吃了,烦得很。”
老妇人听了顿住脚步,回身啐了一口,又往里走去。
却不想那男人把柴门大大的推开,“进来,歇歇脚吧!养这么个傻子,费粮食吧?”
“可说是呢!”苏如画一脸嫌弃的看着霍十三的背影,“这位老哥家中也有这样憨货?”
“嗯!太能吃了,一个人恨不能吃了全家的粮食,这都不算完,还打不服,半夜起来偷吃。”男人说着直摇头,眼神中全是嫌恶。
苏如画心头一颤,林山北说自己小时候总吃不饱,半夜饿得受不住起来找东西吃。
“可敢说,你们吃干的,只给他些稀汤寡水的,他怎么能吃饱?”老妇人不服气的道。
“稀饭怎么了,那年是粮食收的少,全家都喝稀的,就他喝两碗都不饱。”男人翻个大大的白眼。
老妇人接着喊:“喝稀的就都一样了?你们都捞厚的,倒给山北的就和白水没什么区别,给你喝两碗也不能饱。”
果然是在说林山北,这老妇人不知道是谁?苏如画只坐那看戏,也不出声。
“见笑了,家里这老的糊涂了,总把那个祸害当成好的。”男人说道。
“老哥家的傻大个子在哪,不妨叫来看看,和我家这个比比块头,比比力气。”苏如画开玩笑一般说着。
“送走了,前年秋从军了。那货一走粮食都省下好多。”中年男人又走回去,接着劈柴。
说着话霍十三回来了,吼一声,“水!”便把水桶往地上一放,溅出些许水在地上。
那中年汉子看见哼了一声。
苏如画见状立马点火,朝霍十三吼,“连桶水都打不好,你除了吃还能干什么?帮大哥劈柴去。”
霍十三走过去,接过中年汉子手中的斧头,劈起柴来。
中年汉子走到苏如画跟前接着说,“对,就能吃。小兄弟俺可说一句,这样的就得给锁起来,一天给一顿饭,把肚子饿小点。再就也送去服兵役,省得在家看着碍眼,还浪费粮食。”
苏如画点头,“是呢,说的对。眼下朝廷也不征兵,老哥哥可还有别的什么招。”
男人一听这话眼睛都放出狠光来,“唉,这你可问着人了,你听我说……”
什么把所有的陈粮都给他吃;分不开锅单独给他做时,就把生米给他;不能让他偷着东西吃,把没吃完的不能放灶间,得拿回到睡屋里放着;给他桶水,饿了就让他喝水……
只这一会儿工夫,霍十三已经把男人没劈完的柴劈完了。男人还在说,毫无感激的意思。
苏如画突然问出一句:“这货是你家的吗?”她不明白怎么能对自己家的孩子下如此狠手。
“俺家哪能生出那蠢笨的玩意?是大哥的,大哥也不管,就把那蠢货放在家里。俺也是好心,又不能给饿死。唉,那些年没少费粮食。”男人的表情,真好像他吃了多大的亏。
“那真是老哥费心了,你大哥呢?”苏如画顺着男人的话说。
“跑马帮,也不知死哪了,好多年也没回来了。”男人恶狠狠的道。
“啐,你也敢说,老大早些年往家没少带东西,也没见你对山北好点。”老妇人听不下去了,插话道。
“你个老货,别在这瞎说,哪年没给他置新衣?”男人不服气。
“你个黑心肝的,那不过是快过年,老大要回来了,你才装个样子的,当我老婆子瞎呀?!”老妇人继续揭男人的短。
“大哥,这位是你娘吗?”这两人的关系,看着不像是亲娘俩。
“屁,俺娘早死了,这不过是俺爹续的,个老货还老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平白的来管俺家里的事。”中年男人很是不服气。
“山北当初把你举起来,怎么没摔死你个黑心的?”老妇人开始咒骂男人。
“你个老货,就那么偏帮着个蠢的,你怎么还不死?”男人也不服气,骂回去。
“俺可不死,俺就在这守着,这家也有老大家一半,老大真不在了,也有山北的份,可不让你个黑了心的独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