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缈醒来时,只觉额角发痛,一睁眼看着头顶的装饰,一时间愣了神。
此地非富即贵,她怎么会在这里?
正想着,丫鬟端着药进来,看见她醒来连忙去禀报主子。
很快,门口处进来个高大的身影,径直在她床对面的桌前坐下,浑身带着股贵气。
苏缈看着那人的脸,心头恨意凝结,确实在那人问她“从何处来?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晃着一张我见犹怜的脸,委屈道:“我不记得了……”
随后飞快地翻身下床,委身行礼:“多谢恩人相救,可否告知小女子姓名,来日定当重谢。”
一旁的紫衣侍卫蹙眉斥道:“大胆,我家主子乃当朝三皇子,岂可随意询问名讳?”
“伏七,你太凶了。”
萧临挥挥手,示意他退下,看着被训斥后匍匐在地的娇弱女子,嘴角轻勾。
“你当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苏缈胸口恨意滔天,缓缓直起身子,膝行到他面前,“小女子当真不知,殿下,您要赶我走么?”
萧临伸出手抬起她下巴,盯着她柔媚的眼看了看,“你都不记得自己来处,我赶你去哪里?”
“殿下,小女子愿跟在您身边……”
*
这厢,顾晚枝自从茶楼出来后,便一直眼神飘忽。
苏缈的话半真半假,她却无法判断,除了最后说的以外,前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而她自己说的那些话,与其说是在说服苏缈,不如说是在说服她自己。
本就是合作,她在意感情做什么呢?
阿满看了又看,忍不住问:“姑娘您回回神儿,您与那苏姑娘在里头到底说了些什么?”
姑娘刚出包厢门的时候好好的,一下楼就变了脸色,像是得知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
顾晚枝轻叹,想了想道:“若是有朝一日,你得知与你合作办事的冬至,其实曾经害过……无意害过你,你会怎么想冬至?”
姑娘怎么会这么问?
阿满犹疑了一下,“若是无意所害,说不定冬至自己都不知道呢,又不是她故意加害于奴婢,奴婢只会觉得万事皆巧,与冬至没什么关系。”
“那,若是你无意害了冬至,你怎么想?往后还会再见冬至么?”
这下阿满更疑惑了,但联想一番,应当是那苏姑娘说了什么有关姑娘无意害了宋大人的话,心中啐了几句后,她道:“奴婢既不是故意害她,也是偶然得知她被奴婢牵连,自然不会严重到没脸见人的地步,若心有愧疚,日后弥补她便是了。”
弥补?
顾晚枝靠在车壁上想了想,她该如何弥补宋闻峥呢?
苦思无果,她掀开窗帘。
外头寒风渐起,已近十月,北方大寒,这两日更是越发地冷。
也不知父亲在牢中是否挨饿受冻,也不知西北天寒,他……
顾晚枝猛然发现,原来她一直在挂念着远在西北的那个人。
她抚上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神情茫然。
“阿嚏——”
远在千里外的西北某城里,东玉裹紧自己的衣裳,打了个喷嚏。
这儿属于西北军辖地,离着西北军在郊外的驻扎地只有十几里远。
宋闻峥不知为何也跟着打了一个,矜贵清冷的气质却丝毫未被破坏。
他们来这个镇子已经有两日了,奈何前两日大雪封路,只能住在最外围,今日才得以进城来。
“这边。”
东玉牵住马儿,跟着主子走,疑惑道:“公子你也没看地图啊,怎么对路这么熟悉?”
宋闻峥凉凉地看他一眼。
他若是再不熟悉路况,便是枉费了他前两夜的连夜打探了。
罢了,和东玉说什么,一连两晚都睡得雷打不动的。
“公子,咱们这是去哪儿?”
“去守将府。”
边关守将或许不可信,但他打探过了,这段日子定国公也在此处巡查,若能得他相助,调查会简单许多。
二人一路行走,便一路心惊。
无他,暴雪突降,城中的百姓倒是都有庇护之所,可西北边境多流民,流民们居无定所,遇上大雪便只能涌进城。
流民人数众多,无论男女老少皆是一身的破烂衣衫,露出许多冻得青紫的手腕脚腕。
宋闻峥越走,心头揪得越紧。
为官者,当以百姓生计为首要,可这里却……
“滚开!”
一声暴喝传来,宋闻峥循声看去,积雪未消的路面上,一个面黄肌瘦的流民正在仓皇逃跑,他身后是轮子打滑、正在狂奔的马车。
宋闻峥长眉一蹙,把缰绳往东玉怀里一塞,人就蹿了出去。
城中道路不算狭窄,奈何两侧躺满了流民,马车能下脚的地方也不多,故而只是直直地冲向一个方向。
被追赶的流民无处可躲,脚底打滑,一下子跌倒在地,眼看着马蹄就要踩过他身子。
宋闻峥飞快地跳到他身旁,攥了流民的胳膊往起拉,发现有个中年男子与自己同时落地在另一侧,拉住 另一只胳膊。
二人默契地将流民往后一拉,点地几下,逃离了马蹄践踏。
中年男子撂下人,弯腰从地上捡起石块,正准备打出去阻止马儿狂奔,就见身侧的年轻人先他一步,两块石头飞出,牢牢的卡在车轮上,使其转动不得。
马儿拉不动车了,车夫急忙拉缰绳,几米远的距离就将马车停了下来。
他不免心底赞叹,这倒是个不错的苗子。
宋闻峥弯腰询问地上的流民,“可还好?”
那人跪着朝他们二人道谢。
“不必了,先去路边吧。”
中年男人发了话,流民便先跑了。
宋闻峥什么也没说,垂头拱手一礼,从已经被吓了个半死的东玉手里接过缰绳,准备离去。
“小兄弟请留步。”中年男人叫住他,走到近前,正要说话,却忽然对着他的脸露出错愕的表情。
宋闻峥拢了拢眉头,“您还有事?”
“你……你从何处来?”
“京城。”
“京城?怎么会是京城?不该是京城啊!”男人喃喃地重复着。
出于礼貌,宋闻峥虽不解,但还是低声问了一句:“您说什么?”
男人仍是盯着他的脸,尤其是他的眼,犹疑着问:“你、你家中可有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