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缈微愣,抿着唇角站在原地许久,咬着牙根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父亲的仇……哪里是那么好报的?”
前世她跟了宋大人那么久,大人想了许多办法也没扳倒陈宗亮,全因他身后有个三皇子在撑腰。
而三皇子不知何时造了兵器养了私兵,一朝逼宫弑了隆昌帝,登基成了新帝。
苏缈心头一阵酸涩,她在宋大人身边待了许久,重生回来与前世父亲被冤死已隔了十来年,若不主动提起,她几乎都快忘了,父亲是被何人所害……
“所以你便忘了杀父之仇,只想着如何靠近宋大人?”
顾晚枝打量着对方,不免觉得可笑。她前世也有仇敌,也有无法保护之人,重活一世,她的首要目的便是复仇。
即便自己力量薄弱,她还是竭尽所能和前世所知去努力地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
所以她实在难以想象苏缈为何要放下一切,只为了一个男人而活。
尤其是苏缈重生时,她父亲都已经冤死了。
难道她真的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杀父仇人逍遥法外?
顾晚枝起身,拢了拢袖子,“你若真是重生而来,应当知道自己这一世该做些什么,一味地沉浸在……沉浸在前世的风花雪月里,我想你重生也是白活。”
苏缈身形一怔。
她重生该做什么?
自重生以来,她一睁眼便觉得自己该奔赴宋大人身边,一直陪着他。
前世,他没有娶妻,今生,万一她有那个可能呢?
哪怕是万分之一,她也愿意。
可来了京城后,一切却都变了……
顾晚枝道:“你冲撞我两次,我可以不计较,但今日话已经说得清清楚楚,往后若你再这般对我,我不会忍,哪怕是宋大人求情也拦不住的。”
苏缈自嘲一笑,宋大人前世不过是看她可怜才愿意留下她的,这一世更是满满的抗拒,怎么会为了她求情呢?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顾晚枝的态度。
她说了这么多,顾晚枝竟会不计较?是脾性好,还是根本就……没拿她当回事?
眼看着顾晚枝要推门而出,苏缈内心挣扎了下,喊住了她:“等等!”
“怎么?”
“你为何会对我不计较?你是、不在意宋大人与我前世如何?还是……”
顾晚枝已走到了门口,回身对着苏缈道:“我与他已经定了亲,不日便要成婚,我答应过他不会生出退婚的念头,便会信守承诺。”
顿了顿,她又道:“况且……他前世与你如何,其实与我并无关系。可他今生对你如何,我看在眼里,你自己心中亦是清楚,我又何需在意?”
苏缈喃喃着:“何需在意……”
好一个何需在意。
宋大人推拒她,他的未婚妻并不在意她,原来她所做的这些努力,对他们而言都是无所谓的?
苏缈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顾晚枝的话,身形有些踉跄。
吱呀一声门响,顾晚枝已然开了半扇门,眼瞧着就要走了。
苏缈咬咬牙追上去,“我还有话要问。”
顾晚枝关上门,投来一个淡然询问的眼神。
“你与他成婚后,会好好待他么?”
顾晚枝思忖几息,“我与他,会是很好的夫妻,我会做一个好妻子。若你所说是真,他往后能当首辅,我会用顾家的力量全力辅佐他。”
苏缈盯着她好看的眉眼,看出她眼神中的真挚,似乎是认命了般轻轻一笑。
前世,三皇子登基皇后对宋大人仍是以礼相待,可没多久……顾将军在潼关外造反之事一出,满朝上下唯有宋大人一人求情。
后来顾家抄了家,宋大人被唤进宫几次,不知为何次次都是冷脸而归,没多久,三皇子便下令将他调任去了西北苦寒之地。
不料她与宋大人远赴西北的路上,遇上盗匪……
苏缈缓缓心神,道:“我前面说的那些,有真有假,可宋大人为了顾将军求情,导致他被新帝不喜,责罚,却是真的,他会被贬去西北苦寒之地,在路上命丧盗匪之手却是真,就在几年后。”
西北苦寒之地,命丧盗匪之手?
顾晚枝把着门框的手瞬间捏紧,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以为宋首辅即使为父亲求情,也会没事,却没想到……
所以,她前世害他是真?
苏缈说完这些话,像是用尽了力气,扶着一旁的桌子,垂眸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往后若不能好好待他好好照顾他,我必然还会来的。”
顾晚枝咽下喉中一抹酸涩,轻轻一应:“不论如何,多谢你。”
然后拉开房门,领着不明真相的阿满离开了。
过了不知有多久,苏缈出了茶楼的门,漫无目的的晃着晃着,竟晃到了金城镖局那条街上。
“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恍神间,有个人忽然叫住她。
苏缈一抬眼,立刻就蹙起了眉,“沈镖头?”
她拔脚便要跑。
沈路追上去,“你跑什么?”
等追上她之后,沈路就一脸认真的问:“你都被放出来了,那桩案子可是结了?”
“什么案子?”苏缈不解。
沈路一拍脑袋,“宋大人不是说你是京城一桩案子的证人么?他特地来镖局找我让我送你回京的啊,我都说不要钱了他还非得给,说必须将你送回来。”
原来,他为了送她回京,还编了这样的理由,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他是有多不愿她跟着?
苏缈瞬间红了眼,其实她都知道,她都知道的呀,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你哭什么?可是案子没办好?”
苏缈摇摇头,“已经办好了,我作证了,只是案子机密,还请沈镖头不要泄露出去。”
出了镖局所在的大街,苏缈身心俱疲,脑海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着父亲的仇,一会儿想着前世,就这么走到了皇城附近。
路过大街时,忽然一辆华贵马车飞奔而过,苏缈浑浑噩噩的不知躲闪,眼瞧着就要撞上了。
车夫用力拉了缰绳,马儿惊起,苏缈被惊醒滚到了一边,这才免遭于难。
只是她滚到旁边的石墩子上,额头重重地一碰。
很快马车上下来个紫衣侍卫,翻开苏缈一看,禀报道:“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