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新宅子已经买好了,李氏便忙着收拾两处宅子的东西,准备找时间搬过去,不料前几日在去新宅的路上,不知怎么摔了一跤,这两日都在家中休养,没出门。
宋闻峥外出了大半日,回家后先换洗一番,然后就去看李氏。
他才一进主院,便听到正屋里传来李氏开怀的笑声。
有客人?
宋闻峥想着先离开,等客人走了再来,却被人给叫住了。
“大人回来了!”
小丫鬟年岁不大,还梳着双丫髻,瘦瘦巴巴的,名唤阿桃。
前不久李氏去给新宅子买东西,见她在人牙子手里过的可怜,便做主给买下来了。
阿桃脸上还有被打过的淡淡青紫痕迹,但毫不影响她语气中的高兴。
“大人,屋子里有客人呢,是个极漂亮的姑娘,老夫人可喜欢她了!”
姑娘?
宋闻峥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正屋的人也听到了阿桃的声音,将门打开了。
屋子里走出来个窈窕身影,看见他很是惊讶,“宋大人?”
东玉指着那人诶诶诶了半天。
宋闻峥眼眸一闪,苏缈?怎会是她?
李氏也出来了,满脸的笑意,“回来了?快过来看看,这位就是我与你说过的,那日送我回家的恩人,苏姑娘。”
那日宋闻峥在刑部衙门,晚上回家才知道李氏摔伤了,只听她说是个好心人送她回来的,却没想到,这人竟会是苏缈。
苏缈摇摇头,“哪里算得上什么恩人,不过是看到了姨母您摔伤,实在心疼。”
“你这孩子,若没有你送我回来,我还不知道要在那地上躺多久呢。”李氏把她拉到身边,拍着她的手嗔怪,又看向宋闻峥。
“今日出去当差可还顺利?”
“嗯。”
李氏无奈地对苏缈道:“我这儿子,休沐日也要出去当差,真不知哪有那么多事要做。”
看见苏缈,宋闻峥心头有些不适,站在院子那头,遥遥一拜:“多谢苏姑娘救下母亲,改日宋某备礼谢过。”
苏缈含羞带怯地一笑:“是宋大人对我有恩在先,不过……倒是没想到我会遇到大人的母亲。”
李氏这才反应过来,“苏姑娘与我儿相识?”
苏缈轻声细语地解释了一番宋闻峥在当涂县给她银子帮着安葬了她父亲的事,却隐去了她在西山寺前的投奔和等在宋家门口的那件事。
“这,倒是有些缘分了。”李氏看着她,眼露怜惜。
等了半天不见宋闻峥再说话,苏缈心头有些凉意,当着李氏的面也不好说什么,便打起笑脸告辞道:“今日我来也只是想看看姨母伤势如何了,既然姨母无碍,我便先走了。”
李氏挽留了两句无果,便将苏缈一直送到了大门外。
回来后,看见冷脸的儿子,李氏拧眉:“你怎么这副表情,难不成是对苏姑娘不满?”
宋闻峥舒了舒心口的气,“您与苏姑娘很投缘?”
才短短半日便姨母长姨母短的。
李氏轻叹,“一来人家救过我,还主动探望,二来我今日听她所言,父母亡故,家族不容,身世实在凄惨,如今到了京城也无亲无故的,又是这般容易惹事的模样,多少有些怜惜之心。”
宋闻峥默了默,“一恩一报,她对您的恩情与儿子对她的恩情两相抵扣,互不相欠,您无需再为此事挂怀。”
他不想去怀疑苏缈是不是故意碰到母亲受伤的,总归两件事已经抵消,往后不再交集便是。
“娘知道的。”李氏点点头,看儿子一副不大乐意的模样,便没再说什么。
到夜里,她去祠堂给死去的丈夫上了香,跪了许久。
“孩他爹啊,我一见着那苏姑娘,就好像看到咱们的姑娘,她生下来才那么小啊,连呼吸都没有……”
李氏红着眼,絮絮叨叨的在祠堂说了一会儿,最后抹干了眼泪才回了屋子,屋里却没人。
过了有一会儿,阿桃才出现。
“阿桃,你跑哪里去了?”李氏对这个小丫头是不忍责怪的,始终温声细语。
“奴婢见您在祠堂待着,就先去打水了,您泡热水洗洗脚吧。”
泡了脚李氏吩咐阿桃下去,心满意足地睡下,如今儿子当了官,前途一片光明,又要娶媳妇了,还是高门贵女,她这个泥腿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而端了水出去的阿桃,却是恍惚着出了神。
*
顾老夫人情况有所缓解,陈氏和顾道庭也歇了口气,陈氏赶忙定了桌席面,带着丈夫女儿陪陈峤声吃饭,算是迟来的接风。
席桌上,陈氏虽笑着,眼中却有些淡淡的忧愁:“那日府中出事,好好的宴席也没吃好,对不住声哥儿,今日就当姑母给你赔罪。”
“姑母给我赔罪,这岂不是等于姑父给我赔罪?堂堂明威大将军的赔罪,这可值得我回了金陵后宣告全城。”陈峤声开着玩笑。
“你这皮猴子,都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还说玩笑话。”顾道庭端着酒杯作势要打他。
俩人一闹,哄得陈氏心情好了不少。
“说起成家,倒是忘了与你说,”陈氏正了正脸色,“晚姐儿前不久刚被圣上赐婚,男方是如今的刑部侍郎宋闻峥小宋大人,你从金陵出发时,还没这事儿,便也没在信中写,后来我写了信,你又刚好绕到蜀地去了,恐怕如今家里就你还不知道。”
陈峤声嘴角的笑容只微滞了一瞬就恭喜道:“恭喜姑父姑母,恭喜表妹,赐婚是好事,有这等机缘也是幸运。”
“多谢表哥。”顾晚枝今日稍显沉默。
陈氏无奈地看侄子一眼,“好倒是好,就是当时也不知怎么,小宋大人就在宫宴上请旨赐婚,我与你姑父都险些愣住了。”
陈峤声看到姑母抱歉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
所以,这场赐婚根本就是意外?
陈氏又道,“我如今就是担心,若母亲……婚期便要推迟到明年。”
一般遇到了孝期,婚期都得给孝期让路,过上一年再成婚,她怕宋家那边又变化,虽不至于悔婚另娶,可纳妾什么的,总有可能。
“不怕,”顾道庭放下酒杯,上次花园谈心之后,他对宋闻峥的意见消散了不少,此刻也没像之前那样踩他,“他有圣上压着呢。”
顾晚枝道:“母亲,您放心吧,便是没有圣上,他也不会变的。”
她知道的,他是个清风朗月的正直之人,断不会不守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