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父亲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几滴泪水被她迅速憋回眼眶里,“我与宋大人哪有什么事,您不要瞎猜。”
顾道庭眯起眼睛靠过来,“可不要骗爹爹。”
“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有。”不知为何,顾晚枝下意识地躲闪起来。
她垂下眼睫,看了看父亲怀疑的目光,小心翼翼问:“您何出此问?”
顾道庭斜瞥她一眼,轻哼一声,“你当你爹是个傻的?昨日你冒雨偷偷跑出去,是不是见那小白脸去了?”
“您别叫人家宋公子小白脸了,多不好,”顾晚枝埋怨地看了父亲一眼,父亲向来直白,既然问了便是他亲眼见着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瞒的。
她转了个话头将此事默认下:“不过,您怎么知道我去见宋公子了,难不成您昨日也在金陵春?”
顾道庭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前夜我得罪了你娘,昨日就去金陵春替她买了些糕点赔罪……别岔开话题!”
顾晚枝撇撇嘴,“宋公子找我是有正事。”
“他一个刑部的侍郎大人,找你能有什么正事?查案还是判刑?”顾道庭放下茶盏,尽量缓和着语气:“乖囡囡,你实话跟我讲,不想参选太子妃是不是因为他?”
他这次回来,着实欣喜于女儿变得懂事乖巧了,还能主动与他推心置腹的谈话,可他到底是个粗人,又身为父亲,有些话不好问的太直白。
顾晚枝反倒因为这句话,陷入沉思,她还未答复宋公子关于定亲之事……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来,陈氏俏盈盈地立在那里,端了一瓷盘子的饼,看着他们父女俩一个呆一个愣的,不由觉得好笑。
“做好了,快来趁热吃。”
顾晚枝赶忙飞奔过去,岔开了先前的话题。
之前她和父亲默契地将母亲支开,就是不想母亲知晓太多府里的腌臜事。
反正这一世,她一定会顺利的保住父亲,再和他一起好好的保护母亲。
顾晚枝吃了口烧饼,心尖暖暖的,转了转灵巧的眼珠,又道:“父亲,等妙素真人回了浮云观,咱们去将人请来给祖母诊治吧,顺便……也帮母亲看看。”
“妙素真人是谁?”陈氏问。
“浮云观中的一位女道士,通晓医术呢,很适合为母亲诊治。”
陈氏笑起来:“女道士倒是不常见,我记得小时候跟着母亲出游,还给过一个衣着褴褛的小女道士饭吃,可惜后来再没在金陵城里见过她,说不定已经西去了。”
顾道庭没搭话,而是看了妻子一眼。
眼波流转间,陈氏就想起昨夜,她浑身酸软地趴在丈夫宽阔的胸膛上,耳边传来的声音被颠的有些细碎:“再生一个,给晚姐儿作伴。”
想起这些,陈氏脸一红,“我哪有什么要看的,快吃吧,吃完了再去看看你祖母。”
顾晚枝也就不再说了。
她还没查出那药渣里的东西,贸然揭发祖母给母亲请的方子有问题,不合适。
只是另一件事她得准备起来了。
*
刑部,大牢,半地下的牢房里时不时传出些痛苦哀嚎。
直到日头偏西,铁门方才打开,从下头走上来一个身着官服的清隽男子。
梅尚书等在门口,接过宋闻峥递来的讯问笔记,粗略看了几眼,“这几名做伪证的总算是说实话了,宋侍郎忙了一天,成效显着,辛苦了。也到下衙的时辰了,速去歇息吧。”
宋闻峥颔首,“那下官先告辞了。”
今日秋闱开考,不少年纪较大的官员都告假去送自家儿子了,堆积的事务十分繁重。
宋闻峥虽被皇帝亲派负责查清各地官员贪污一案,却也难免要帮梅尚书分担些别的活,足足忙了一整日,在衙门前后奔波来回多次。
回了自己的值班房,刘郎中正好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见着他,面露愁色:“宋大人,苏正方那个案子,下官已经将证词递上去两日了,内阁那边还没回音,您看?”
别的案子都好办,唯有这苏正方一案牵扯的是如今的江浙总督陈宗亮,也是三皇子明里暗里看重的人,着实不好直接查办。
“那便等。”
内阁批文昨晚得在三日内解决,若不撤回,明日必会有回复。
刘郎中叹口气,走了,总觉得事情不妙。
宋闻峥唤东玉打了盆净水来,细细洗着手上被溅到的几滴血迹,想了想吩咐道:“你先回去,告诉老夫人我要忙,晚些回家,不必等我用饭。”
等东玉走后,他换下官服独自出了衙门,走上另一条回家的路。
他一会儿走满街华灯的大路,一会儿走窄小的胡同,绕来绕去的,仿佛是故意叫人不知道下一步该向何方。
天色擦黑的时候,他又绕进一处小巷。
夜风习习,衣袍被吹的上下翻动,暗色中一个黑色身影迅速从墙上跃下,扑腾而来。
宋闻峥迅速抬手接招。
这几日他都感到身后有人跟随,今日绕了这么久,总算是将人绕出来了,
几招之后,一道寒光闪过,锃亮的匕首已经搭在了他脖颈上。
黑衣人语气讽刺:“宋大人,你这般躲来躲去,有什么用呢?”
宋闻峥微喘着气,身形并未躲闪,只压了压眼角,面色未变。
“你是谁?”
“你无需知道。”黑衣人看着他淡定的模样,眼眸一眯,说罢又将手下刀刃向前推进一分,“宋大人只需要知道,有些事不是你能办的,莫要为一时逞能葬送自己的前途性命。明日之前撤回证词,或许还有机会。”
宋闻峥觑他一眼:“我只是将所有案子都报上去,内阁并不由我做主,这一点你和你的主子应当清楚。”
黑衣人轻蔑一笑,“看来大人很聪明,认出我了。不过我只负责将话带到,至于如何做,就看宋大人自己的意思了。”
黑衣人收回匕首,迅速消失在视线中。
宋闻峥摸了摸匕首划过的地方,有些微微的湿意和痛感,可以忽略不计。
没再犹豫,他掩了掩衣领挡住伤口离开了小巷。
另一边,黑衣人在房檐上几番腾跃,最终在一处华丽府邸停下,闪身进了书房,一把扯下蒙脸面巾。
若顾晚枝在,定能认出这就是白日里在贡院门口见过的那个紫衣男子。
“殿下,他不肯松口。”随后将今夜情形都讲了一遍。
三皇子萧临伏案写着什么,头也未抬:“不急,总归陈宗亮那边也做了些准备。不过……”
他抬头,眼眸里露着精光,“这宋闻峥倒是个硬骨头,连你的刀刃也不怕。若他继续追查,再想别的法子整治就是,像他这种穷人家出来的官员,最能拼搏,却也弱点最多,银钱美人送过去,我不信他不倒戈。”
说完,拿起桌上的两张信纸,“伏七,将这封送到西北,这封送去岭南。”
伏七领命,拿着信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