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口的时间似乎有一瞬间的静止，就连东玉阿满她们都默默地垂首没敢出声儿。
宋闻峥侧目看着定国公微微回避的背影，眉头不紧不慢地皱了起来。
正要说话，感觉衣袖被轻轻扯了扯。他回神后弯腰下去，听她悄声说了一句，低头与她对视一眼，确认了她的意思，这才敛起眉间寒色。
顾晚枝就出来打圆场，对着定国公一福身，“原是如此，这样巧的事倒是不多见。我也是头回去金陵，一路跋山涉水的，正巴不得有人陪同呢，韩姑娘既有心同行，我高兴还来不及。”
无论韩嘉宜是真的想去金陵游玩，还是因为她昨天的话，想暂时逃离萧临，都是好事。
陈家在金陵家大业大的，带上了又无妨，还怕招待不好了不成？
这一番话既全了面子，又应下请求，滴水不漏。
定国公瞬间乐呵起来，拱手道：“好好好，多谢宋夫人。”
顾晚枝赶忙侧身：“您折煞我了。”
“还不快过来谢过人家？”
韩嘉宜被一喊，扭捏着从马车上下来，缓缓向顾晚枝福身：“多谢夫人。”
顾晚枝还想回礼呢，被身侧人一挡。
就见宋闻峥站在她前头，对着定国公一躬身，语气不卑不亢，“国公爷可考虑好了，若令嫒在路上，或是在金陵有所磕碰，有所委屈，或与人有所冲撞，有所不适，一切可怪不得我夫人。”
韩嘉宜顿时瞪大了眼，这人说的好生奇怪，怎么像笃定了她跟着上路一定会闹事一样？
顾晚枝也是一愣，早就知道自家相公对外是个冷面不近人情的，可对面那是定国公！
人家权倾朝野，若得罪了，去圣上面前一句话说不定就能压得宋闻峥起不来身。
哪知定国公拉住着急的韩嘉宜，反而笑起来，“小宋大人放心放心！老夫怎会是那等不讲理的蛮人？宋夫人愿意携小女同行，已是很麻烦了，老夫一定叮嘱好，不会再添麻烦的。”
宋闻峥颔首，“那便好，还望国公爷遵守今日约定。”
盈盈想带着韩嘉宜，他能同意，也是知晓定国公为人，但他还是得先得了这样一句承诺，才好放心地让盈盈与韩嘉宜同行。
一切商议好之后，两家的马车就往码头方向驶去。
码头上泊着许多游船，顾晚枝定好的那条船在船队最中间的位置。
见他们来，船队领队立刻过来打招呼。
她的行李已经提前送上去了。好在船大，除了她自己住的房间和下人们的房间外，还有空的客房，一到码头，她就先吩咐人上船清理房间，又将行李安置好，这便要准备出发了。
定国公在马车边跟韩嘉宜认真地嘱咐着什么。
宋闻峥则是护送了她上船，在房间里待了会儿，才牵着她手从房间出来。
顾晚枝不自然地抿抿唇，脸颊泛红。
再看他，泰然自若地在一旁边走边说话，就好像方才压着她亲那下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支船队我打听过，是扬州最可靠的商队。但盈盈一路上也要小心些，定要等表哥带人来了再下船。”
他絮絮叨叨的，若非顾晚枝最后制止一番，还真要舍不得下船了。
为了防止危险，他们都是隐藏了身份的，船队首领只知道这对夫妻舍得花钱，定了最贵的船，但时候到了也不得不催。
等韩嘉宜也被定国公送上船，船队便要出发了。
顾晚枝站在甲板上，看着码头边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招手也看不见了，那不舍的目光似乎还一路跟着自己，陡然就生出一种下船的冲动。
她……她这是怎么了？
“都看不见了还站着？”韩嘉宜忽然从身后凑上来，很没心没肺的说了句：“我看宋大人这黏糊的样子，还以为他会从水上飞奔而来，舍不得你走呢！”
顾晚枝收起神思，微微一摇头，“算了，你还不懂。”
韩嘉宜撇撇嘴。
大船顺水而下，定国公站在码头边久久未能回身，一是挂念女儿，二是不知怎地他有些怕面对身后的宋闻峥。
一想起之前乔氏竟背着他向圣上去信求赐婚，险些坏了这一对佳丽的姻缘，他就心有愧疚。
还好宋闻峥不知晓此事，否则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稍一回头就看见宋闻峥也同他一样，站得定定地望着船远去，脸色冰冷，眼里却满是柔情。
又想到他之前朝自己讨要承诺时候的坚毅眼神。
定国公忽然有些感慨，若他当年回程的决心再坚定一些，路上再快一些，是不是就能保护好他的妻儿了？
可他没有……
*
“走了？”
扬州的皇家别苑里，萧临听了伏七的报告，险些将桌上茶盏打翻。
伏七点头，“是，韩大姑娘今日一早，跟着宋闻峥夫人的船队，一道南下去往金陵了。”
萧临忍不住捏紧了眉心，闭眸不语。
他的布局才刚刚开始，瓮中之鳖却逃之夭夭，接下来他还能做什么？他总不可能亲自大张旗鼓地追去金陵！
到时韩嘉宜没追到，再惹得父皇和定国公不喜，岂非大亏！
“殿下，可要找沿路码头将人扣下？”
“不！”
萧临抬手制止了伏七的提议，眼眸一转，“你方才说，她是跟着谁走了？”
“刑部侍郎宋闻峥的夫人，明威将军之女顾三姑娘，也是靳公子夫人的堂妹。”
“宋闻峥……”
萧临眼眸一眯，又是宋闻峥！
原本这人跟来江南就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现在他夫人也给自己添乱！
没再多想，萧临吩咐道：“今夜派人追上她们的船队，给几分颜色瞧瞧，但不能伤了嘉宜。”
伏七会意领命，不能伤韩姑娘，却没说不能伤宋夫人！
远在航船上的顾晚枝尚且不知危险降临。
船队航速不快，她这大半日走得比之前舒服多了，还能吹吹风，看看夕阳。
天色昏暗，她从甲板上返身，想回船舱去。
一黑衣人忽然跳落至甲板上，腰间带着刀，蒙着面，动作利落，眼布杀意。
“姑娘小心！”
阿满和冬至立刻护在她面前。
顾晚枝也是被吓了一跳，惊恐起来。
黑衣人看向她，“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