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武回到了森多大寨后的山上,迎接他的是一个个举着火把,眼里带着崇敬目光的森多人。人们亲眼看到安武冲到高里部族的军队前踢翻火堆,听到他像野兽般的吼叫。从昨天到今天,安武带领大家逃过了大火的浩劫,让追剿的高里士兵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还单枪匹马独闯敌营,现在在森多人的眼里,安武就是森多的英雄。
安武微笑着向人们点头,这次大胆的突袭行动并不是要展露自己的英雄气概,而是别有深意。雅格一把火烧了森多大寨,不但摧毁了森多人的家园,也给森多人心里留下了巨大的创伤和战争的阴影。不仅是贵族和普通寨民,就连参战的士兵都情绪低落。尽管成功把追到山上来的高里士兵消灭,但愁云仍旧笼罩在人们头上。
在这个时刻,安武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给大家鼓劲,让人们看到希望。更深一层的用意则是让更多的人勇敢地参加到军队中来,毕竟,森多和乌东的联军在此前一系列的战斗中损失了很多,但接下来他们还有大仗要打。
“阿哥,干得不错。”祖平带着笑容从人群中朝安武走来。两人亲切地互相搂了搂肩膀,祖平在安武耳边低声说道,“要不是申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为什么雅格撤得那么快。”
安武笑着拍了拍祖平的后背,说道,“现在知道也不晚。”
两人分开之后,安武朗声对大家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要宣布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火光照亮了他自信的脸庞,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安武大声说道,“盘果头领已经占领了卡洛城。”
这句话犹如一声炸雷在人们头顶上炸开,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人群中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但是,我们离最终的胜利还有最后一步。”安武指着山下说道,“把被我们吓破胆的敌人消灭,追着雅格的屁股打到卡洛去。”
“打到卡洛去!”
“打到卡洛去!”
每个人眼里都闪着希望的火花,士兵们举起手里的武器,喊声回荡在群山之中。
趁着人们情绪高涨,安武立刻提出他早就想好的征兵举措,“要取得胜利我们还需要士兵,更多的士兵,所以我宣布,无论是贵族还是普通寨民,只要愿意都能参加军队。”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粗布的年轻后生仔冲到安武面前,手里拿着一把竹子做的弓箭,“长子,我是猎手,能参加您的队伍吗?”
安武微笑着点头。
“这是在破坏祖制。”祖平的声音在安武耳边响起。
又一个后生仔站出来,“长子,我是打鱼的,收下我吧。”
安武欣慰地继续点头,低声对身旁的祖平说道,“你有什么办法扩充兵员。”
祖平咬着腮帮子说道,“让寨民进入军队,军功怎么算?”
“和贵族子弟一样。”安武对又一个冒出来的寨民后生点头。
祖平低声严肃说道,“你这是大逆不道。”
看着越来越多后生站出来,安武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阿爸会理解我的做法。”
很快,但凡是能上战场的森多人都被安武允许加入军队,他们当中绝大多数都是普通寨民,还有些逃难到森多的难民。
祖平冷哼一声,“我不会让这些铜戢都握不紧的人进入我的队伍。”
安武淡淡地说道。“这些新兵我来管。”
带着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的祖平走开了,重拾信心的人们慢慢散去,风灵的身影突然闪现在安武面前,“长子,怎么样,我的法子有效吧。”
安武重重地点点头,抬起赤脚晃了晃,“你的药水果然神奇,一点都没有被烧伤,那些高里士兵,包括那个巴尔头领全都被吓懵,以为见了鬼。”
风灵得意地把头一歪,“我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是不是可以考虑让我也加入军队。”
安武的脸沉了下来,果断地说道,“不行。”
风灵鼓着眼睛瞪了一眼安武,“忘恩负义。”头一扭转身就要走,安武却把她叫住,“等一下。”
脸上带着怒气的风灵转过身来,“干嘛?”
“你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安武认真地说道,“清除掉山下的障碍之后,我和祖平就要动身前往卡洛城,我要你带领大家把森多大寨重新建立起来。”
风灵扭头向山下看去,朦胧的月色下,昔日的家园已成死气沉沉的废墟,这是任何一个森多人心中永远的伤痛,风灵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安武笑着想轻轻拍拍妹妹的头,可忽然发觉,经过这次战争的洗礼,风灵仿佛一下子成长了不少。安武伸出的手落到了风灵的肩膀上,像对待一个并肩战斗的战士一般说道,“雅格不但烧毁了我们的房屋,也烧毁了每个家族的粮仓,冬天快要到来,你不但要尽快让大家建造一批抵御寒冬的房屋,还要筹集过冬的食物,这些事情不比打仗容易,甚至更难。”
风灵环视四周,由于撤离时间紧迫,撤离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来不及带多余的衣物,穿着单衣就携家带口跑了出来,此刻他们在寒凉的秋夜里瑟瑟发抖。她转过头来,郑重地点点头,“阿哥你放心,等你们得胜回来的时候,会看到一个崭新的森多大寨。”
热闹的山林渐渐恢复了宁静,人们熄灭了火把,裹紧身上的衣服,倚靠在树下休息。而那些新兵们仍然在兴奋地小声说话,这是他们人生的崭新开端,能进入军队就意味着脱离了低等寨民的身份,这是千载难逢的光宗耀祖大事。
安武靠着一颗大树却毫无睡意,他从洞窟中醒来到现在还没合过眼,但却丝毫感觉不到疲倦,不但如此,他发现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比从前更加强壮,也更加敏捷,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安武机警地扭头一看,一个人影朝他走来,从身形上他立刻辨识出是断了手的申加。黑暗中,申加走得歪歪扭扭。安武急忙站起来,走上前去扶住他。
“只是断了手,我还能走。”申加晃动着身体,固执地拒绝了安武的帮助。晃晃悠悠走到一棵树前,用背靠在树干上,慢慢往下滑最后坐在地上,“我是来跟你道别,天亮后就走。”
安武坐到了申加对面,“战争还没结束。”
“我的战争已经结束。”申加两眼无神地说道,“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重新骑上战马吗?”
“我阿爸已经攻占了卡洛城,令堆已经从王位上被赶下来,我们就要胜利了。”安武急切而低声地说道。
申加的眼睛看向幽黑的树林深处,冷冷地说道,“即便胜利,那也是森多的胜利,和我们乌东没有关系。”
“不对,是我们两个部族共同的胜利。”安武刻意把两个部族说得很重。
“两个部族?”申加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有朝一日你阿爸登上王位,就是其他部族遭殃的时候,高里,平甲,拉旺,这些部族头领都参与了这场战争,你阿爸不会放过他们中任何一个,”
“你在污蔑我阿爸。”安武有些动怒。
“那你现在就杀了我。”申加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因为你阿爸也不会允许和别人共同分享胜利的果实,所以迟早也会对乌东下手,倒不如现在就死在你手里痛快。”
安武强压住怒火,“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所以不计较你刚刚说的话。”
申加用背顶着树干,慢慢又站了起来,“你计不计较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已经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这条烂命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安武站起来,一把抓住申加的衣襟,厉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拿出一个长子应该有的样子,你现在就像一滩烂泥,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申加摇晃着身体,“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
安武抬起手,想狠狠抽打在申加脸上,一名士兵突然跑过来,“禀报长子,敌人有动静。”
安武这才把申加放开,“敌人撤退了吗?”
“敌人往西去了。”
安武和申加几乎同时嗯了一声,高里士兵这是要到哪里去?两人对视了一眼后,不约而同脱口而出,“乌东!”
树林里再度喧闹起来,无数的火把被点燃,站在祖平面前的老兵手里握着铜戢,而站在安武面前的新兵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石锤,石斧,木棍,看起来像一支准备干活的劳作大军,但是脸上焕发着前所未有的兴奋表情。
“士兵们,”安武把他怪异的武器拿在手里,炯炯有神的眼睛向所有士兵传达着必胜的信心,“那些胆小的兔子烧了我们的家就想跑,现在到了我们报仇的时候,拿出你们的勇气,把仇人全都踩在脚下,让他们后悔闯入我们的家园。”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顿时响彻山林,士兵们像饿狼一样向山下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