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武的脸在卡洛骑兵的火把照耀下依然十分镇定,他一手握着短刀,一手抓住缰绳让马在原地缓缓打转,炯炯有神的眼睛随着马的转动注视着把他包围起来的卡洛骑兵。
安武刚才精准的箭法以及凌厉的刀法让卡洛骑兵们不敢冒然发起攻击。他们紧握着铜戢,用警惕的眼神盯着安武。而在不远处,卡洛的步兵正举着火把源源不断地赶来。
眼看着安武就要陷入重重包围之中,他突然暴喝一声,身子一躬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握着双刀从半空中扑向其中一名骑兵。或许是被这一声震得耳膜发疼的暴喝声吓到,也或许是安武扑下来的面目太过于狰狞,总而言之,那名卡洛卫士竟然被吓蒙了,坐在马上一动不动。安武如同从空中俯冲下来捕食猎物的山鹰一样,毫不犹豫地用手中的短刀从这名吓傻了的骑兵头上砍去。这一刀力道太大,竟然活生生把这名骑兵砍成了两半。
旁边的一名骑兵反应很快,安武刚落地,他的铜戢立刻刺了过来,安武一侧身,戢尖贴着他的胸口刺过去。发现刺空的卡洛骑兵急忙想把铜戢往回抽,安武却一把抓住了戢尖,稍微一用力便把这名骑兵从马上拉下来,手里的短刀顺势捅进了他的胸口。
电光火石间两名骑兵就送了命,其他卡洛骑兵握着铜戢狠狠朝安武刺来。安武则灵巧得像猴一样在晃动的马腿中间闪躲,甚至钻到骑兵的马肚子下面,手里的短刀在马腿上一划,被划破腿的马顿时狂跳起来,把背上的骑兵掀翻在地。骑兵们知道近战不是安武的对手,纷纷后退想截断安武向山上撤退的去路。谁知道安武不退反进,朝着迎面赶来的卡洛步兵冲了过去。
步兵也被突然冲到面前的安武吓了一跳。就在这一愣神的时间,安武的短刀从跑到最前头的一名卫士的脖子上飞快划过。紧接着冲入了步兵队伍里横冲直撞,安武手里的短刀舞得密不透风,但凡靠近的卫士非死即伤。
涌上来的卫士越来越多,安武一把抓过一名卫士,用力向前扔去,顿时撞倒了一片。身后的卫士立刻冲了上来,几支铜戢眼看着就要刺到他的背部,安武忽然蹲了下去,铜戢从他头顶刺过,他从缝隙中站起来,两只手臂张开夹紧了铜戢的中间,用力一转身,握着铜戢的几名士兵被他带得纷纷倒地。安武把几只铜戢合在一起,抡圆了向四周横扫,立时扫倒一大片。
赶来的卫士越来越多,安武即便天生神力也总有用尽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喊杀声传来,几十匹快马冲进了包围圈。
“上马!”冲到面前的申加大喊一声,伸出了手。
安武把手里的铜戢用力地向前扔出去,把几名卫士刺穿在一起,然后拉住申加的手,翻身上马,朝着山林冲去。
冲进树林,安武跳下马来回过头,看着山下追赶而来的卡洛军队,冷静地说道,“好戏上场了。”又转过头对着刚下马的申加说道,“谢谢。”
“兄弟之间还用这么客气吗?”申加笑了笑。
安武重重点点头,“准备战斗。”
所有人立刻隐藏起来,躲在灌木丛里,藏在大树背后,爬到树上猫在浓密的树叶里,树林里一片寂静。追击的卡洛军队来到山下之后把火把全都熄灭,这是要进攻的前奏。安武的这次袭击总算没有白费,成功引来了敌人。
安武也爬上了一颗高大的枫树,小心翼翼地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捆绑在小腿上。刚才冲入敌人步兵队伍中时,一个卫士的铜戢在他的小腿上扎出了一个窟窿,幸亏是夜晚,谁也没发现他受了伤。
捆绑好伤口之后,安武背靠着树丫,把眼睛闭上,调整好呼吸,四周的一切细微动静都传进了他的耳朵里。这安武长年累月训练的结果,他可以在寂静的山林里听到百米之内的任何声音,可以判断出发出声响的是人还是动物,甚至可以大致推断出数量有多少。
安武听到了脚步声,他在心里默数着敌人的人数,一个、两个、三个……,越往下数安武的眉头就皱得越深,照他的预计,敌人不会派太多人进攻,但现在看来,上山的敌人远超他的估计,希望之前准备的陷阱能够够用。
脚步声越来越近,安武睁开了眼,黑夜里他的眼睛竟然闪着微弱的亮光,这不是夜色的反射,而是从他眼睛自然散发出来的光亮,让他得以在漆黑的夜里也能把周围看得一清二楚。
卡洛卫士走得很缓慢,每个人都半弓着腰,手里紧紧握着长戢,这种武器在两军对垒的时候的确能凭着锋利的戢尖把敌人刺穿,但在这山林里,短小灵巧的武器更能发挥出威力。卡洛卫士这次变得很聪明,他们可能已经猜到树林里有陷阱,在迈每一步的时候,都试着踩了踩,确定不会陷落下去才放心落脚。这样的方式虽然缓慢,但却成功地避开了森多士兵们辛辛苦苦挖出来的陷阱。
安武把弓箭拿在手里,搭上箭矢,瞄准了一个卡洛卫士的脚。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啸声,箭尖准确无误地射中了那名卡洛卫士的脚。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脚。
这一箭就是信号,无数支箭从大树背后,灌木丛里射出来。黑夜里,这些箭当然不可能像安武一样精准地射中敌人,但却把卡洛卫士小心翼翼的步伐打乱,一慌乱,他们就无法再像刚才一样留意脚下。立马就有几个卫士一脚踩空,掉进了埋着削尖树枝的陷阱里,发出痛苦的惨叫。
惨叫声让恐惧迅速传染,卡洛卫士更加惊慌,有的卫士为了不踩到陷阱,竟然把火把点燃。这下更成了活靶子,森多士兵的箭专门朝着有火把的地方射。一阵惨叫过后,卡洛卫士中再也没有人敢拿生命冒险,他们采取了以静制动的办法,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和叛军的士兵一样藏在了树背后,灌木丛里。
而在种阳寨的另一边山上,负责驻守的申加也遇上了同样的问题,被到处密布的陷阱吓得裹足不前的卡洛卫士干脆原地躲了起来,和乌东士兵们玩了捉迷藏的游戏。
安武的内心开始焦急,这样拖下去可不是办法,如果拖到太阳出来,如洪水般的卡洛大军完全可以用人海战术淹没这两座山,再多的陷阱也抵挡不住。他坐在树杈上冥思苦想对策,撤退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他立马晃晃脑袋,把这个念头从头脑里彻底甩出去。绝不能退,在这里多坚守一天,就能给祖平他们多争取一天的时间加固防守。但如果不撤退,天一亮,这里所有的士兵必将被卡洛军队碾压在脚下。
安武像只夜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滑下了树,弓着腰来到一个躲在灌木丛后面的士兵身边,用耳语的声音说道,“传令下去,退到山背后。”
树林里很快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种阳寨两边山上的士兵们齐刷刷地后撤,布满陷阱的山坡上几乎空无人,而害怕中计的卡洛卫士们还在原地不敢冒然上前。
乌东和森多的士兵们汇集到了一起,申加一脸疑惑地走过来问道,“我们要撤退吗?”
安武看了看茂密的山林,眼神里有些不舍,“不,我们要放火烧山。”
桐油、硫磺、木炭,能够找到的易燃东西都撒到了树林里,一切都在黑夜里紧张而又有序地进行着。当所有准备工作全部就绪,漆黑的天空也开始变得朦胧,隐隐约约可以看出山林的轮廓,听到了林中偶尔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那是尝试前进的卡洛卫士掉进了陷阱里。
惨叫声频频传来,掉进陷阱的卡洛卫士越来越多,这表明卡洛军队开始大举进攻了。
“准备!”申加大声命令道。
弓箭手们把裹着浸过桐油棉布的箭矢搭在了弓弦上,每名弓箭手旁边都站着一个手持火把的士兵,只要申加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点燃箭矢。
“慢着!”
面色凝重的安武缓缓摇头,“现在是西北风,此时点火,大火会倒吹回来,”
“可万一等不东南风怎么办。”申加无不担忧地说道,“我们这些人抵挡不住那么多敌人。”
安武抬头看了看露出鱼肚白的天空,自信地说道,“我相信山神会眷顾他的子民。”
申加也抬头看了看在微风中晃动的树枝,“希望如此。”
惨叫声渐渐稀少,卡洛军队已经穿过了陷阱区,甚至透过重重树影,安武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卫士在缓步推进。
申加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转头看了看安武,“顾不得太多了,下命令吧,至少还能阻挡一阵子。”
“再等等。”安武坚定地说道。
发现已经没有陷阱的卡洛军队挺进速递开始加快,已经可以看清走在最前面卫士的脸。
“下命令吧。”申加几乎是在哀求。
安武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一口气,把手伸向空中,感受着风的流向,心中在祈祷,“万能的山神啊,请赐给我们好运。”
就在这时,风忽然停歇。
安武睁开了眼,脸上浮现出笑容,“山神听到了我们的祈祷。”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感觉到风从身后吹来。
申加大喜,大声喊道,“发射!”
点燃的箭呼啸着射到了撒过燃料的树林里,树林顿时被点燃,火借风势越烧越大,冲过来的卡洛卫士陷入了火海之中。
“请山神原谅,来年我定让绿色重新布满这片山头。”安武在心中默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