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纳的头巾被弄端扯掉,花白的头发在寒凉的夜风中飘荡,遮住了他充血的双眼。
“阉人。”坎纳吐出一口口水,这句话招来了弄端一记响亮的耳光,嘴里马上被横塞进一根短木棍。
“其实你应该感谢我,”弄端狞笑着在坎纳耳边轻声说道,一挥手,两名卫士过来,“把他扒光。”
作为军中颇有威望的前朝旧臣,坎纳那里受过这样的屈辱,他拼了命的挣扎。但这毫无用处,最终他的衣服全都扯下来,赤条条站在所有人面前。卫士把他的两只手向左右伸开,被分别捆绑在两根柱子上,一名满身横肉的卡洛卫士站在坎纳身后,手里握着沾了水的皮鞭。
对坎纳实施鞭刑是弄端的主意,当令堆大王要下令处死坎纳时,他建议对坎纳当众实施鞭刑,理由是现在卡洛城兵少将寡,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替代坎纳驻守条件艰苦的外城垣,不如一顿鞭刑,既灭了这位前朝遗老的威风,又不至于让外城垣无人值守。
令堆略微考虑了一下,同意了弄端的建议,当即让塔达大亚在内城垣上竖起行刑的木柱。
秋天的夜晚来得很快,城墙上每隔几步就燃起一支火把,令堆面前还烧起篝火,既能取暖又为令堆准备晚餐,篝火上架着鸡,火苗贪婪地把鸡肉舔出了油,滋滋地滴在火堆上,让篝火燃得更旺。
塔达撕下一条鸡腿,双手捧到已经裹着棉袍的令堆面前,“大王,可以开始了吗?”
令堆拿过烤的焦黄的鸡腿,在上面洒上一层盐,咬了一口,“鸡烤得不错,”他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坎纳说道,“时间不早了,别磨蹭了,开始吧。”
“啪”的一声,行刑的卫士先把鞭子抽在地上,这是告诉被行刑者,有个准备。
坎纳咬紧了嘴里的木棍,就听见皮鞭夹着风声抽打下来,剧烈的疼痛从背部传来,瞬间传遍全身,犹如身体被撕开了一般,他闷哼一声,强忍着巨痛把头昂起来。军队里的鞭子一般都是用来惩罚不守军规的卫士,比普通的鞭子更粗,在鞭梢还有倒勾的小刺,打下去再抽起来,往往就能撕下一块皮肉,目的就是让受刑者更加疼痛。
“一声不吭,身体还挺硬朗。”令堆点点头,用牙齿撕下一块鸡肉来。
又一鞭,坎纳嘴里的木棍掉了下来,他上下牙紧咬,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嗯,嗯,”令堆嘴里咀嚼着鸡肉,含糊不清地说道,“不愧是父王最看中的大亚,够倔强。”
听到令堆的话,塔达急忙大声对行刑的卫士说道,“用力抽。”
卫士抖了抖长长的鞭子,深吸一口气,把力气都灌注在手上,身体往后微仰,然后猛地向前倾,手中的鞭子带着啸声抽打在坎纳的背上。
这一鞭扯下了一大块肉皮,坎纳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
令堆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点样子。”
几鞭下来,坎纳的背部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他感觉天地都在旋转,眼前忽明忽暗,耳朵里仿佛钻进了蝉,一直在叫个不停。他隐约听到弄端在说,“……年纪大了……怕是受不了……。”然后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知觉。
当坎纳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自己驻守的城楼里,趴在平日休息的木床上,土墙上窗**进来的阳光告诉他现在已是白天,说明他至少已经昏睡了一夜。想起昨天晚上被剥光了当着卫士的面被鞭打,坎纳老泪纵横,恨不得一头撞死。坎纳深受先王的重托,要辅佐令堆,保濮囯安宁。可每每劝诫令堆都听不进,任用了一批只会谄媚的弄臣,还把坎纳像流放一样派到外城垣驻守。
森多乌东叛乱,坎纳申请领兵平叛,却被令堆以他年迈体弱为由拒绝。听说令堆刚刚出兵走到半路就被美色迷惑以致大病,坎纳心痛不已,觉得自己愧对先王重托。最近令堆重用阉人,搞得朝廷一片混乱,卡洛城人心惶惶,他更是心急如焚。昨天晚上听说令堆巡城,他按捺不住跑去觐见,就是想当面提醒令堆,希望他除宦官,清朝政,谁知道竟然落到如此下场。
坎纳双手撑着床板想立起来,可稍一动弹就疼得咧嘴,“来人。”
一个卫士闪身进来,满脸的关切,“大亚,您醒了。”
“扶我起来。”坎纳咬着牙说道。
“大亚还是趴着比较好。”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一袭青袍的拉浪王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黑斗篷,脸上戴着面罩的人,看起来像是拉浪的护卫。
坎纳大怒,对着卫士大吼,“城防重地,岂能随便放人上来?”
卫士一脸的委屈,正要辩解,一脸笑容的拉浪接了话,“坎纳大亚息怒,我听闻大亚受伤,特地来问候,还带来了一位名医,为大亚疗伤。”
坎纳忍着疼痛,用手撑着半边身子,“拉浪王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城防重地,外人严禁涉足,请拉浪王子离开。”
拉浪保持着笑容,“坎纳大亚这话就见外了,令堆大王是我大伯,我怎么就成了外人。”
“你是睢国人,不是濮囯人。”坎纳铁青着脸命令卫士,“还不请拉浪王子下去。”
“我走便是,”拉浪抬手制止了卫士,叹了口气,“只感叹坎纳大亚忠诚为国却换来一顿鞭刑,不知道将来大亚死后怎么去面对先王。”
一句话戳中了坎纳的软肋,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内心的痛楚远超身体上的疼痛,“我们濮囯的事不须拉浪王子掺和。”
拉浪微微一笑,“濮囯睢国,一脉相承,本是一家,其都希望濮囯国泰民安,只要国家安定,大亚你可以无愧于先王,而我可以安心贸易,我们的目标一致。”
坎纳不得不承认拉浪的话有几分道理,但嘴上却不能赞同,身为濮囯的大亚,面对睢国的王子必须有自己的立场,“拉浪王子如果说完了就请离开。”说着就抬手让卫士把拉浪和他的卫士往外赶。
拉浪叹息着说道,“看来坎纳大亚对濮囯的忠诚全都是假象,什么受先王重托全都是你自己造的谣吧,目的就是为了靠着先王的余威好在朝廷里继续呆下去,可惜啊,如意算盘落了空,你这顿鞭子挨得不冤。”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坎纳的火爆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大喊一声,“你给我站住。”
原本走在拉浪他们身后送客的卫士***到了前面,拦住了拉浪的去路。拉浪慢慢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不屑的表情,“坎纳大亚,你要干什么,我是睢国的王子,你要敢动手很可能引起两国大战。”
“我不管你是谁,污蔑我坎纳的忠诚就不行。”坎纳忍着背痛盯着拉浪,“你必须收回你刚才的话,跟我道歉。”
“如果我不呢?”拉浪挑衅地说道。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坎纳的话音刚落,拉浪身边的随从就先动了手,闪电般一拳就把那名卫士砸昏在地,并麻利地把昏倒的卫士拖了进来。
觉得不对劲的坎纳刚要大声呼喊,拉浪却已经一个健步就冲到了他面前,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上的短刀就要朝着坎纳的脖子抹去。
“住手。”一个声音传来,拉浪竟然真的停住。
坎纳瞪大眼睛看到拉浪的护卫慢慢把脸上的面罩摘掉,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竟然是森多头领盘果。
“坎纳大亚,别来无恙。”盘果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拉浪王子,我相信坎纳大亚不会轻举妄动。”
拉浪慢慢把捂在坎纳嘴上的手拿开,但短刀仍旧握在手里,坎纳相信,这么近的距离还没等他喊出声来,脖子已经被割断。
“盘果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混进来的?”坎纳瞪着盘果说道。
盘果微微一笑,“不单是我,还有拉浪王子的士兵此刻都已经在卡洛城里。”
坎纳心中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当然不是从你这里通过,”盘果赞赏地点点头,“卡洛城的守军大亚,也只有你没有被我们收买,但是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你手下这些外城垣的卫士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
坎纳的心彻底冰凉。
“我知道你对令堆已经彻底失望,现在是你弃暗投明的好机会。”拉浪说道。
“就算你们现在把我杀了,我也不会背叛大王。”坎纳坚决地说道。
“不,这不叫背叛,”盘果摇着头说道,“如果你一直站在令堆那一边才叫背叛,因为你纵容这样一个荒淫无度的大王,让濮囯人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背叛的是先王的嘱托,背叛的是整个濮囯,你会成为千古罪人。”
坎纳无力地趴在床上,盘果的话如同响雷一般炸得他脑袋嗡嗡直响。
“你好好想想,我在卡洛城里等你的消息。”盘果的声音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