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被押着在看不见路的灌木丛中往前走,茂密低矮的灌木丛里每隔十来米就冒出一个乌东士兵,向走在最前头的纳关点头致意,然后又继续潜伏下去。要不是这些士兵主动现身,即便走到跟前风灵也察觉不出有人埋伏在脚边,难怪卡洛大军被这些士兵耍得团团转。
走出这片灌木丛林终于看到了一条小路,原来不是没有路,只是灌木太茂盛,被掩盖住了而已。士兵们押着风灵开始往山上走,不时有岗哨从树背后站出来给纳关行礼,看来即将到达乌东驻兵的的地方。风灵的心跳开始加快,她希望纳关尽快把她交到申加和布隆手里。
士兵们押着风灵一直爬到了山顶,纳关命令把风灵捆在一棵大树上,到现在申加和布隆还没出现。风灵不禁有些紧张,难道纳关看破了他的身份?要在这荒山野岭上处决她?不对?如果想灭口的话,在山下灌木丛里纳关就不会制止士兵对自己下手。
正在猜测中,纳关带着一脸凶相朝她走来,风灵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纳关在风灵面前站住,屏退了左右两旁看守风灵的士兵,他的两只黑眼珠子在几乎眯成一条缝的眼眶里左右移动,带着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风灵。
风灵不相信纳关能从外貌上看出破绽,这些天雅格都没有怀疑过她,何况这个从未见过圭彻的纳关。
纳关扭过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士兵,然后回过头来,扯下堵住风灵嘴的破布,大声说道,“老实交代,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还没等风灵开口,纳关忽然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总大摩师派你来,是不是有什么指示?”
风灵立刻明白了纳关的意思,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纳关并没有识破她的伪装,或许因为在雅格帐篷前见过风灵一面,知道她是雅格的亲随,就想当然地认为风灵是雅格派来传达命令的人。风灵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指示,但她现在必须要说出这个不存在的命令,说什么才能不露馅,才能瞒过纳关,情急之中,风灵突然想起听到雅阁对纳关说过“按计划行动。”她立刻蹦出一句话,“总大摩师让你尽快行动。”
“你是来监督我的?”纳关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快,但转瞬脸色又恢复正常,他又故意大声说道,“你以为不开口我就拿你没办法吗?”说着一巴掌抽在风灵的脸上,风灵的头嗡嗡响。
纳关又低声说道,“你没必要在这里盯着我,天黑了我就放你走,你在前面一个寨子等我,事成之后我立刻去和你汇合,再一起回去向总大摩师复命。”说完纳关把地上的破布捡起来,一边往风灵的嘴里塞一边小声说,“你在这里反而碍事,再被乌东的士兵逮到,我也救不了你,明白吗?”
风灵不甘心地摇着头,从鼻孔里哼哼。
纳关点了点头,“对,就这样,装得像一点。”说完纳关转身离开,那两个乌东士兵又像木头一样守在了风灵身边。
天色渐渐暗淡,东一处,西一处相继燃起了篝火,风灵这才发现,这座山上到处都散落着乌东士兵,看来这里便是申加的大本营,但为何一直没有见到申加呢?还有,雅格所说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启动一个潜伏多年的密探执行的计划一定非同小可,很可能与现在正在进行的战争有着密切的关系,风灵一定要弄清楚,并制止纳关实施这个神秘的计划。
乌东士兵开始吃晚饭,看守风灵的两个士兵分到了干粮,他们一边啃着干粮,一边毫无顾忌地当着风灵的面闲聊。在他们看来,风灵这个卡洛的探子很快就要被处决,所以现在已经可以把风灵当做死人来看待,
一个士兵嘴里嚼着干粮说道,“要我说,那些卡洛卫士比猪还笨,我们完全不用像兔子一样东躲西藏,倒不如面对面地和他们干一仗。”
另一个士兵递过来一袋水,“就算是笨猪,也有十万头,戢都刺弯了也杀不完。”
两个士兵哈哈大笑起来,忽然,笑声戛然而止,水袋掉落到地上。风灵惊异地看到两人同时都用手捂着脖子,瞪大了眼睛互相对视着,鲜血从他们的指缝间渗出来,其中一个张大着嘴,嘴里还有没来得及吞下去的干粮。
几乎就在风灵震惊的同时,她感到被捆在树上的手脚一松,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快走。”
风灵一回头,看到了神情紧张的纳关,来不及多想,她三两下扯掉身上的绳索。纳关指着黑暗中的一个方向急促地说道,“朝这个方向跑。”
风灵刚跑出不远,身后就传来纳关的呼喊声,“有敌人袭击。”紧接着就听到了山林里无数人在奔跑的声音,乌东士兵开始搜山了。
风灵只有拼命地向前跑,在见到申加和布隆大摩师之前,她绝对不能暴露身份,为了搞清楚纳关的计划,揭露他的真面目,卡洛探子的身份还要继续扮演下去。
跑得越远,身后的声音就越小,看来纳关在故意诱导乌东士兵朝着另外的方向追击。风灵停了下来,猫到一棵大树背后蹲下来。大半天水米不粘牙,她的确感到有些饿了,突然想起刚才嘴里含着干粮,捂着脖子瞪着眼死去的乌东士兵,饥饿感顿时消失。风灵就这样靠着大树闭上眼睛休息,她在等待追击所谓卡洛探子的乌东士兵空手而回,等着他们因疲倦而放松警惕。
时间在黑暗中流逝,风灵估摸着差不多了,站起身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回去。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很谨慎,还好前几天下过雨,地上的枯叶都被打湿,和泥土混在一起,踩在上面几乎没有什么声响。只要够小心,动作够轻柔,不折断路过的低矮树枝,在这月黑风高的的山林里就不会被人发现。
走着走着,风灵感觉有些不对劲,身后仿佛有人在跟踪。她一边缓慢向前走,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但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却挥之不去。她猛然转过头,什么也看不见,仿佛跟在她身后的只是游魂而已。
“或许,是太过紧张吧。”风灵这么认为。
回到刚才跑出来的山顶附近,风灵选择了一棵两人环抱的大树躲藏,把气喘匀了才慢慢把头探出来。
山顶上的篝火还在燃烧,因为刚才发生了两名士兵被杀,卡洛探子逃跑的事件,乌东士兵们都还警醒着,他们围着篝火在小声议论。夜巡的士兵似乎来往得更勤了,风灵不得不格外小心。但士兵走过近前时,她整个人像树皮一样贴在树上,一动不动。只有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她才把头慢慢探出来,目光从一堆堆篝火旁扫过,在目力所及范围内能看到的地方,都没有纳关的踪影。
纳关去了哪里,难道去实行那个秘密计划了吗?风灵忽然有些后悔刚才谎称雅格指示纳关尽快行动,尽管不知道纳关的计划是什么,但如果因为自己的一句谎话就促使了纳关提早实施,并给这场战争带来严重的后果,风灵会背负一辈子的悔恨。
一队火把从不远处移动过来,风灵以为又是夜巡的士兵,急忙缩回头,屏住呼吸,紧紧贴在树干上。她忽然听见了有人说话,是那个她一直期待的声音——申加,“探子肯定不止一个,肯定还有其他人在暗处协助他,多加派人手,交叉在附近巡逻,只要他们还在这附近,肯定能找到。”
风灵差点立马就冲出去,但纳关的声音让她暂时抑制住了这种冲动,“已经多派了四队夜巡的士兵,怎么没看到布隆大摩师和您一起回来?”
纳关似乎很关心布隆大摩师,这让风灵心中一激灵,她想起了雅格在会见纳关时,也格外在意布隆,这其中有什么深意,难道纳关要实施的计划和布隆大摩师有关?风灵决定先听听看再说。
“布隆大摩师押运从森多运来的军粮,估计要晚一点到,你有事找布隆大摩师?”申加似乎也对纳关突然问起布隆感到有些诧异。
“军中有些士兵患了风寒,所以想找布隆大摩师要些药。”纳关回答得很自然,但风灵一点也不相信,她的直觉告诉她,纳关的神秘计划肯定和布隆大摩师有很大关系。
忽然,风灵浑身打了一个冷战,那种被人跟踪,有人窥视的感觉又一次袭来。仿佛那个游魂就站在身后,用一双绿汪汪的眼睛看着她。风灵猛回头,只看到了一根晃动的树枝,但是毫无疑问,一定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无声无息地盯着她。
风灵慢慢把身体转过来,背靠着大树,两颗大眼珠在眼眶里上下左右地打量,目光从地上一直移动到头顶,从浓密交错的树叶缝隙中,看到了黑压压一片覆盖在头顶树冠上的树叶,犹如巨大的手掌,盖住了所有的光亮。
“布隆大摩师,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赶到。”风灵忽然听到申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