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果头领站立在鸡冠岭顶峰的一个避风的凹陷处,凝视着远方一片被照亮的夜空,他刚刚收到探子的回报,卡洛大军已经在距离鸡冠岭十几里的地方驻扎下来,想必在那片被照亮的夜空下,满山遍野都是卡洛卫士。他们和鸡冠岭上的士兵一样,都在养精蓄锐,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敌人准备怎样进攻是盘果现在最急切想弄清楚的问题,可遗憾的是,内线发回来关于敌军的最后一次情报只说令堆大王因病返回卡洛城,换做雅格总大摩师率领十万大军。知己知彼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失去了敌军的情报,盘果的内心隐隐有些不安,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所谓的充足准备也只能是自己认为,谁也无法预料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现在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明天雅格采取何种方式进攻,只能全力以赴地迎战。
“山顶上的风大,喝一口暖暖身子。”巡视了一圈的德莱来到了盘果旁边,递过来一个装酒的皮囊。
盘果笑了笑,接过皮囊,拔开木塞往嘴里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灼到胃里,他微微皱了皱眉,比起森多甘甜的米酒来说,乌东的酒烈得像一团火,不过特别适宜在这样寒凉的夜晚拿来御寒。
“还是喝不惯?”德莱笑着接回皮囊,豪气地喝了一大口,然后轻轻摇摇头,露出满足的表情,“我们乌东有两样宝贝东西,一是食盐二是烈酒,人和牲口要想有力气就要吃盐,抵御寒冷离不开烈酒,但要想填饱肚子,离不开你们森多的粮食。”
盘果笑着说,“那你说,雅格的十万大军需要多少粮食?”
德莱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从卡洛把粮食草料运到前线来一定走水路汇聚到平甲,但这远远不够,所以紫丹也要负责供应很大一部分粮草。”
“我也这么认为,”盘果把目光投向卡洛军队驻扎的方向,声音有些沉重,“以四万对十万,就算我们能在短期内抵御敌人的进攻,但长期打下去肯定扛不住,要想击败雅格必须想其他办法。”
德莱扯着嘴角说道,“安武、祖平和申加都被你相继派了出去,看来只有我这个头领亲自去干这件事了。”
盘果狡黠地看着德莱。“一切都听从我的安排,这可是你说的。”
德莱苦笑着说,“我已经很久没到过平甲了。”
“难道你不想见见老朋友,叙叙旧吗?”盘果颇有深意地说道。
山下传来嘈杂的呼喊声中断了两人的谈话,一个森多士兵举着火把飞奔着跑上来,来到盘果面前单膝跪地,喘着大气说道,“禀报头领,那三个邑人带着岗巴逃跑了。”
盘果和德莱的眼睛同时瞪得像牛眼一样大,“看管他们的士兵呢?”
“全都被迷昏了,现在都还没醒来。”
盘果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风灵今天一天都和三个邑人在一起,“风灵在哪里?”
“没看到大小姐。”
“马上找,翻遍整座鸡冠岭也要把风灵找出来。”盘果怒吼道。
待传令的士兵离开后,德莱犹犹豫豫地说道,“盘果兄弟,有没有一种可能……。”
“不会,绝对不会。”盘果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德莱的话,“我知道你想说是风灵放跑了岗巴和那几个邑人,但是绝对不可能。”
德莱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护犊子,但是风灵的个性你知道,比安武还要善良,听说平时就喜欢和邑人奴隶混在一起,如果她突然心软做出这样的事也不算奇怪。”
盘果恶狠狠地瞪着德莱,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刀把上,“德莱兄弟,说话要负责任,在没有任何证据之前,我不希望胡乱猜疑,况且,风灵还是你未过门的儿媳妇,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
德莱尴尬地笑了笑,“我当然也不希望风灵和这件事有关。”
盘果的脸色稍显缓和,“那几个邑人中了尼楚大摩师的蛊毒,没有解药他们迟早还是会回来。。”
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伴随着步伐响起鸡骨头相碰撞的声音,“这次恐怕他们是真的不会回来了,”尼楚沧桑的的脸出现在火把的火光中。
盘果和德莱不解地看着尼楚。
尼楚幽幽地说,“都怪我。”
这句没来由的自责让盘果和德莱更加迷惑。
尼楚佝偻着慢慢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是风灵这丫头。”
盘果怔住了,同时听到了德莱的一声冷哼,看来不幸被他言中,但还是不甘心地问道,“尼楚大摩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基布他们几个胆敢不要解药就逃跑,唯一的原因是他们身上的蛊毒已经解开,而鸡冠岭上下能解除这种蛊毒的除了我,只有风灵这丫头。”尼楚苦笑了一下,“我当初只是看她勤学好问,人又激灵,就随便教了她一些关于解蛊毒的方法,没想到……。”
德莱阴阳怪气地说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盘果现在没有理由再反驳德莱,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一会士兵把风灵找到,我绝不姑息,按照军法从事。”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你就算把她打死也没有用。”德莱扁着嘴说道,“趁现在还没出嫁,严加管教就行了。”
盘果冷冷地看了德莱一眼,“你要是想悔婚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尼楚愤怒地站起来,伸出竹枝一样的手指指着远处卡洛大军驻扎的方向,“大敌当前,你们两位头领还在争论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尼楚的手指移过来对着两人,“看见你俩像两个娘们一样,我都替你们脸红。”
听到尼楚这么说,盘果果真脸上一红,幸亏是夜晚,火把的火光下看不出来,他冲着尼楚一躬身,“尼楚大摩师教训得是。”
这时候,漫山遍野都是晃动的火把,远远看去,仿佛漫天的繁星都坠落到了鸡冠岭上。士兵们搜寻了半天,几乎把整座山都翻了个遍,只找到一块掉落的头巾。拿着这块头巾,盘果心急如焚,背着手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他本想再传令下去继续搜寻,但作为统领联军的统帅,明天一早就要迎战强敌,在战争前夜如此兴师动众地寻找女儿太不妥当,他只好暂停搜索。
正在这时几名士兵押着三个人来到了面前,“启禀头领,我们抓到几个探子。”
盘果抬起焦灼的眼睛,看到了地上的三个跪在人,从打扮上看不出是卡洛的卫士。
士兵禀报说,“我们在寻找风灵姑娘时,发现这几个人显得有点不对劲,盘问之下他们说不出到底来自乌东或者森多的那个地方,所以被我们抓了起来。”
为了防止卡洛的探子来刺探军情,盘果安排了几队巡查的士兵,没想到还是被他们混了进来,邑人逃跑,女儿失踪,现在又发现了探子,一桩桩意外接连发生,让盘果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他猛地拔出腰刀,高高举过头顶,冲着一个探子狠狠劈下去。一旁的德莱还来不及制止,这名探子就倒在了血泊中。
“你的动作也太快了。”德莱摇着头叹息,“我们还没审问。”
这一刀下去,盘果的怒火消了一半,他把沾着鲜血的刀插回腰间,“不是还剩两个吗?”
德莱扁了扁嘴,走到两名惊魂未定的探子面前,“你们也看到了,做探子的下场就是死,下面我问几个问题,你们的回答让我满意我就放了你们。”
两名探子低着头不说话。
德莱问道,“第一个问题,你们来了几个人?”
一个探子稍稍偏了一下头,看了看身边的伙伴,然后又立刻把头埋下。
德莱理解地点点头,忽然一刀捅进了那名一直低头的胸口,对着仅剩的这一个说道,“现在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回答我的问题了。”
“三个。”幸存者说道。
德莱回过头看了看盘果,盘果心里略显安心,至少探子全部都抓到。
德莱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你们看到了什么?”
“看到你们准备了桐油,鸡冠岭上挖了战壕。”幸存者低声说道。
“看到的真不少。”德莱点点头。
盘果的脸上波澜不惊,但心中却相当震惊,要是这几个探子成功溜了回去,鸡冠岭在雅格面前就几乎没有秘密。
“最后一个问题。”德莱说道,“你们有没有遇见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什么小姑娘?”幸存者很惊诧地抬起头。
德莱满意地笑了笑,“从你的表情我相信你没见过。”话刚说完,德莱的短刀就刺进了这名幸存者的胸口。
看着德莱慢慢把短刀上的血迹擦干净,盘果不得不佩服德莱威逼利诱的审讯手段,“其实没有必要杀他。”
德莱慢悠悠地说道,“既然他能告诉我们的都说完了,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盘果叹了口气,“风灵这个丫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