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楼落在远处,悬停半空,那些侵入身体的剑气顷刻间就被他粉碎,身躯上的剑痕渐渐恢复。
伤口愈合以后,陆玄楼望向逼近的苏长秋,笑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得不承认,是朕小瞧大剑仙了!”
天底下哪个剑修最跋扈不好说,但最不跋扈的剑修一定是苏长秋,问其缘由,归根结底,就八个字:
红尘炼心,意气消磨。
年轻时候,这位大剑仙问剑登高,难逢敌手,却因一时意气,做下一桩千悔百恨的错事,心气郁结不得出,剑道就此止步,心灰意冷之下,这位大剑仙离开山巅,流落红尘俗世,见惯生离死别和人甲琐碎,因祸得福时候,顿悟红尘两字,由此一步登天,跻身天人境。
陆玄楼以胆气为剑气,胆气盛极,剑光璀璨,而此刻,这位大剑仙就是要以红尘剑意来压胜他的胆气。
压胜两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极难,更何况,苏长秋要压胜的还是这位可以视作剑道绝巅的昭武皇帝。
虽是千难万难,苏长秋却也真正做成此事。
此时此刻,陆玄楼虽然将剑痕尽数修补,好似无恙,可那一身厚重剑气,却是渐渐稀薄,再也没了往日的声势和压迫感。
“是陛下心思不定!”
苏长秋清楚,他之所以能做成此事,约莫有两条缘由。
其一,一直以来,红尘炼心消磨意气的他是最不跋扈的剑修,故而,在跻身绝巅剑修以后,只与老剑仙一剑轻侯有过数场的问剑,且无人旁观,故而,这位昭武皇帝并不知晓他的剑意所在。其二,便是这位昭武皇帝在这场问剑之前,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未言胜,先言败,三思后行,原本是一件好事,但对这位以胆气为剑气的昭武皇帝来说,却是一件天大的坏事。倘若这位昭武皇帝再跋扈、狂妄些,将三教祖庭视作乌合之众,有十二分信心赢下这一场问剑,即便他拼上性命,也奈何不了这位昭武皇帝,压胜两字又从何说起?
无心栽柳柳成荫!
陆玄楼吐出一口浊气,不再后退,迎向那道势头正盛的剑光。
不去管别的事情,苏长秋此刻眼中只有眼前这位昭武皇帝,只有递出下一剑的心思。
可下一刻,天好似黑了。
眼前的这位昭武皇帝身上的帝袍仿佛一片夜幕,在此刻遮挡了整个天空,遮挡了那无数的剑光,遮挡了整个天地。
苏长秋斩出一剑,无尽剑光朝着前面扫去,想要在顷刻间斩开这片夜幕,重新看到这天地。
但下一刻,一道剑光就悄无声息的出现那一剑之前,颇有针尖对麦芒的气象。
那一剑看似来平平无常,没什么特别,但唯有苏长秋才清楚,剑光里有柄争鸣的飞剑,剑气如血肉萦绕,层层叠叠,剑意如血液在剑身中浩荡奔流。
在苏长秋眼中,那不是一道剑光,也不是一柄飞剑,而是一方小天地向他撞了过来。
苏长秋心中苦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那道剑光仿佛拥有无坚不摧的力量,先是撞碎苏长秋的剑光,然后镇压而下,将苏长秋笼罩起来。
苏长秋眼眸中忽然迸发出万千剑气,宛如在此刻再递出了一剑。
到了他的这个地步,自身本就是天底下最为锋利的剑之一,这一剑斩出,在那恐怖威压之中撕开了一条口子,苏长秋避过了那一剑,然后来到了陆玄楼头顶,双手握住飞剑往下用力一刺,无尽的剑气顷刻间如同九天之上的瀑布一样奔腾而下,滔滔不绝。
陆玄楼仰起头,朝着上空递出一剑,两道磅礴无比的剑光在这里瞬间再次相撞。
天地间,猛然间炸开一道巨大响声,无比恐怖的气息朝着周遭波及出去。
苏长秋向高空而去,陆玄楼则是一路下坠,最后在半空中止住下坠的颓势。
而后当他仰起头的时候,无数道剑光从天幕之上,骤然下落,如同在此刻下了一场剑雨。
无数剑光落下,瞬间淹没妖帝,整个地面,被无数道剑光砸出无数道深坑,斡难河河面,更是沸腾不已。
“这就是天人境大剑仙?!”
界关城头,徐来有点向往,身为剑修,没有一人不想着有朝一日能走到如此境界的,没有一人不想着拥有如此杀力的。这样的剑修,才是真正的大风流。
陆玄楼从剑光中一路往上,来到了天幕之上,任由那些剑光落到自己身上,也要递出极为恐怖的一剑。
一道恐怖无比的剑气从陆玄楼身上弥漫而出,朝着上空压去,属于苏长秋的无数的剑光开始破碎,然后被彻底淹没。
刹那之间,苏长秋的身影从无数剑气里出现。
苏长秋递出一剑,璀璨的剑光在顷刻间照亮天地,苏长秋那张形如枯槁的脸被照得清清楚楚。
而陆玄楼用来束发的发带在此刻早就断裂了,一头黑色长发随风而动,看着像是无数柄飞剑,锋利异常。
这是最后一剑,谁也没有躲避,皆以剑相对。
一道恐怖的剑鸣声响彻天地。
苏长秋毕生修为在此刻骤然释放,无比狂躁的剑气在此刻终于决堤而出。
随着越来越多的剑光出现在风雪里,很多人已经看不清楚这两人的身影,无数锋芒意味已经遍布天地之中,那些恐怖的气息也所有人都凝重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剑光渐渐敛去,恐怖的气息也消散不少。
苏长秋从天幕之中跌落,砸向地面,在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陆玄楼的身影重新出现,依旧那么高大,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肩膀处,有着一道骇然的伤口。
是剑痕。
而躺在深坑里的苏长秋,胸膛则是凹陷下去了,脸色惨白,两柄本命飞剑都断成数截。
苏长秋挣扎起身,努力将佝偻的身躯挺得笔直,轻笑说道:“陛下杀力,果然高出天幕。”
陆玄楼用复杂的眼光看了苏长秋片刻,轻叹一声,“前辈一路好走!”
苏长秋笑着点头。
只是眨眼功夫,苏长秋的血肉就消失不见,只余一具白骨,白骨被轻风一抚,就化作飞灰。
天底下最不跋扈的剑修?
陆玄楼轻轻摇头,一个敢跟自己死磕到底的剑修,岂止是不跋扈?
收敛心绪,不去收拾一身伤势,陆玄楼望向三教魁首,朗笑道:“来来来,接着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