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的消息传得很快,特别是在有心人的嘴巴里。
贵妃还未睡醒的时候,消息已经通过特殊的渠道进了贵妃的寝宫,本已掐着时间端着脸盆候在屋外等着贵妃随时醒来洗漱的宫女接到消息一个不稳,手中脸盆“哐”一声掉落,砸在自己脚面,又翻了个面落在地面,水泼了一身……
屋里窸窸窣窣响起了声儿,带着被人打扰的倦意呢喃,不需要说话,那宫女瞬间跪倒,跪在湿漉漉的地面,温热的水泼在冰冷的地面上,已然没有了什么温度,透过并不厚实的棉絮衣裳,浸润进膝盖里,令人浑身一哆嗦。
“怎么了?”屋内,这才响起问话,慢条斯理的,优雅而贵气,让人想起餍足的猫儿,听不出喜怒。
“娘娘……奴婢没拿稳。”传递消息那人已经离开,院中几个扫雪的下人,谁都不能保证是谁的眼线,她只道自己不曾拿稳,犯了错处。
屋内,沉默良久,似是斟酌其中几分真假,许久,才低声唤道,“让人清理,你进来罢。”
宫女低头应是,对着身后不远处正在擦拭栏杆的宫女吩咐了声,才疾步往里走,膝盖处的冰凉令她打着冷颤,更冷地,却是即将说出口的消息,彼时……贵妃心情定是不好。
又要遭罪。
那宫女低头敛眉,眼观鼻鼻观心一路熟稔地走进去,先是拉开了紫色床幔,贵妃斜斜靠着方枕,慵懒打着哈欠的模样也是美极,异域风情十足,像极了高贵冷艳的猫儿,有些幽蓝色的瞳孔漫不经心地看着你,却带着冷意。
宫女勾好床幔,转身就要去开窗,贵妃有个习惯,刚醒来总觉得室内气息压抑,便是数九寒冬也要开了窗户,这已经是一套流程一般的动作,今儿个却被叫停,“说罢,发生了何事?”
已然转身的宫女哀叹一声,皱了皱眉,认命地转回去,走到贵妃身旁,低头,附耳,“回禀娘娘,一早传来消息……殿下身边那侍卫……死了。”
她口中的殿下,自然是娘娘的亲生子,四殿下楚兰奕。
有那么一刻的静默,镂空雕花香炉中,残余的薄香袅袅,还维持着附耳姿势的宫女只觉得这清早室内的气息的确压抑而混浊,仿佛缺了水的鱼儿。
相握置于腹前的手紧紧握着,她看着贵妃轻轻蹙起优雅好看的美貌,她看着贵妃偏了脑袋一脸茫然,问她,“什么……?”
“娘娘……消息传来……”
“啪!”
话还未说完,巴掌已经到了脸上,力道之狠令她整个人向后摔倒,还未佩戴甲套的指甲狠狠划过面颊,脸上一片火辣辣的刺痛,然后,似有液体缓缓淌下,黏腻、恶心,像是蚂蚁爬过,簌簌地,她却不敢伸手去擦拭,只爬起来一言不发跪着。
果然,遭了罪。
贵妃已经从床榻之上下来,慢条斯理穿了鞋,拢了拢滑落的衣襟,冷冷看着跪着的宫女,声音冰凉刺骨,“怎么死的?”
宫女闭了眼,尽量忽视脸上的刺痛麻痒,回禀,“昨夜三更天,被人一剑洞穿,用长剑钉在了南城门之上……”
“钉?”
“是……整个儿钉在墙上,消息说,怕是高手……”
“高手……?好啊……好啊……”贵妃喃喃低语,声音渐渐便大了,一边重复着“好啊!”一边咯咯地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是真的好啊!这南宫家的女儿,倒是出乎意料地聪慧……贵妃一边笑着,一边拢着衣襟,极其优雅地缓缓找了卧榻,软软卧着,媚眼如丝看着低着头瑟瑟发抖的宫女,娇娇笑着,“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么?”
他?哪个他?那杀人凶手?瞧着贵妃的意思是,知道是何人所为?宫女不敢答话,却又不敢不答,只能小声说着,“奴婢不知。”
优雅贵气的贵妃娘娘这会儿似乎有了闲谈的耐心,“他们俩素来相识,感情似乎也颇好。至少……我那个傻儿子是恨不得对人掏心掏肺,没瞧见那夜后花园里,看到那姑娘冻在道旁,他大惊失色的模样么?”
宫女一愣,好一番琢磨与回忆,才不确定地问道,“娘娘……说的是……南宫姑娘?”要说自家殿下的心事,平日里蛛丝马迹也看得到,好几回娘娘说要与他说亲,都被殿下婉拒了,只说如今刚回盛京还未立足脚跟,不急……要说立足脚跟这事儿,就该找个有些背景与实权的姑娘么。
但要说,这件事是南宫家那位干地……她却是不敢信,那位大小姐不是出了名的文不成、武不就么?怎么也不符合“高手”这两个字啊!
“呵!也就你们这种傻姑娘相信。”贵妃冷冷笑着,瞧出宫女未出口的潜台词,“便是文不成、武不就,你忘了这几日谁在盛京城了?要说高手,连皇宫都敢独自一人闯了,还有谁高地过他去?”
“娘娘……说的是藏书楼的楼主?那、那这消息……是殿下告诉南宫家的大小姐的么?”小宫女还是不敢相信,便是殿下一心扑在南宫家大小姐身上,但如今那位已然有了婚约,不日就要大婚,他们家殿下明显是没了机会,如今还会苦哈哈直接将娘娘卖了么……
对此,贵妃娘娘只冷冷地笑,不愿再过多解释,只挥了挥手,道,“下去重新准备,本妃要洗漱,早膳一并儿端上来吧。”
“是……”
略一思索,又将人唤住,“派人出去打探一下,今儿个四殿下是不是去见南宫凰了。”
“是……”
宫女低着头后退着出门,才敢伸手擦了擦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一旁正在清扫的宫女看到她的脸,吓了一跳,失声唤道,“姑娘……”
那宫女摆摆手,并未搭理,只又摸了摸脸,血虽干,脸却肿了,一摸便疼,她丝毫不敢怠慢,下去准备洗漱用水,娘娘明显心情不好,若是再犯了错处,便不只是半张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