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
“抓刺客了!”
脚步声纷至沓来,长剑擦过铠甲的声音在寂寥的夜空里显得格外清晰,泛着淡淡肃杀血腥气。
倏忽而至的惊雷电闪划破苍穹,仿佛被利刃长剑割开的沉沉黑幕之上的一线亮白,刺目、冷厉,惊呼声从西北角起,距离冷宫并不远,不过呼吸之间,动静便已然传到冷宫范围内。
季云深还遥遥“看”着冷宫大门,也不知道隔着那眼布,他究竟能看到什么,但侍卫动静堪堪传过来,他身形已然飞起,残影一闪而过,侍卫们眼前一花、一怔,就看到身前落下身长玉立的身形,赶紧住了脚步停下行礼,“参见季王爷!”
“不必多礼,本王只是恰巧在这附近,听见这儿动静异常,过来看看。”他背手而立,神情清冷莫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夜凉如水的感觉,淡淡问道,“发生了何事?”
“回王爷。”那领头之人对季云深很是恭敬,即便对方看不到,可自起身之后他便规规矩矩低头收腹,“属下方才巡视至西北角那片荒芜废弃多年的草地,发现有异样,上前一看,正好看到一个身穿黑衣斗篷的人穿行而过,只是似乎他对这里极其熟悉,这兜兜转转之间……竟是跟丢了。”
“此人有何特征?”
“身形矮小,那斗篷很大,那人全身都罩在斗篷里,属下……一时也没瞧见什么……”声音越说越小,脑袋都快低到肚子上了。他们是内宫侍卫,维护宫墙安全,自是不需要上战场的,俸禄却高,一般都是出自盛京城富裕人家、或者大户人家的非嫡系子孙,总之,对季王爷的传闻,那也是一路听着、看着来的,自然多是敬仰。
虽自觉可能终极一生终究不及项背,却也不愿在他面前显得自己格外无能。如今,追了半天的刺客,却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甚至,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可不就是很无能么?
不过,季云深倒没有怪罪的意思,若不是……他是铁定不会出面来管这档子是的,当下也只是点点头道,“如此,你们且去前头好好搜搜,这人既然对皇宫如此熟悉,想来是做足了功课的,目标也定不会是这荒芜废弃的冷宫周边……罢了,左右我在这里,便帮你们留心一下吧。”
那领头侍卫一听,当下几乎感激涕零,原还以为要被怪罪……
“如此,多谢季王爷!”
“谢倒是不必了,今日不同往日,人来人往本就较之以往要杂乱得多,你们有一些疏忽也是在所难免的,本王自是不会怪罪。只是……”季云深顿了顿,握在背后的手稍稍搓搓指尖,才继续端着格外通情达理的模样说道,“正是因为今日不同,你们才更应该严阵以待,半点马虎不得!”
今日的季王爷,似乎格外耐心一些。
那侍卫有些诧异,往日也是能够见到季王爷的,只是,这位爷大多数情况都是闭着眼儿背着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从未像如今日这般耐着性子“谆谆教导”过,一时倒格外的受宠若惊,当下频频点头保证,“是!属下谨记王爷教诲!”
“嗯去吧。”季云深这才点点头,挥了挥手,让人离开。
那侍卫顿时气势都和方才不同了,斗志昂扬地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看上去,倒不像是去抓刺客的,更像是去领赏的……
那刺客引起的动静不大,即便是季云深也并不曾感觉到有人从那个方向过来,但抓刺客的动静远远近近的却闹得有些大了,不过最近的一批已经被他赶走,一时间附近也没有侍卫搜索。
他站在远处,背着手,闭着眼仰面朝天。
沁凉、舒缓,曾经无数次感受到过这样的风拂过面颊,带着常青竹的清香,却只觉得世界都是陌生的、黑暗的,最初几年,甚至也是怨怼、愤懑的。
唯独这一次,连心都觉得安静、熨帖。
他低了头浅笑,笑意清浅,微微漾开在嘴角,“怎么?冷宫里……景致很好么?令你流连忘返?”声音低沉,有笑意仿若从胸膛中传出,带着陈酒的醇香醉意。
静谧。
然后才有沙沙声,是女子缓步而来踩在枯叶上的声音,脚步声不疾不徐、轻松又惬意地由远及近,很快在身后站定,低笑声起,“是,有些流连不去……”
“哦?果真如此?”季云深维持着背手而立的动作,问得漫不经心,神志却悄悄外放警惕周围的状况,这丫头既然躲着不出来,自然是不愿被人瞧见。
“不及你竹苑景致万分之一。”少女低笑。
不及竹苑万分之一的景便令她流连……这说法,很好地安抚了因着这丫头擅自行动令人担忧而有些许不快的季云深,嘴角那抹笑意,便愈发温柔而缱绻。他终于转身,隔着薄薄遮眼布看向对着自己仰面微笑的少女,无奈问道,“那为何不出来?你可知,祖父派司琴悄悄出了宫,想来,南宫府要有动作……我也着临风出宫了……我们都以为你真的被掳走了。”在皇宫里被掳走,自然要向皇帝要人,这丫头这次闹得动静有些大,季云深也无奈摇头。
却见南宫凰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森森白牙,肯定说道,“我真的是被掳走的。”
那眼神隐没在黑暗中,竟带着些侵略性,仿佛,已经盯上了猎物的豹子,“所以……你们的动静,摆着也不是不能收拾,正好,咱里应外合……”
“收个网!”
陈年旧事听过也就过了,她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这个时候她多少也猜得到那人绑架自己是什么心思,将所有的目光都引到冷宫……至于为什么是自己?恐怕……还是与皇后拿走的那玩意儿有关!
这心眼儿动到了自己身上,便不能权当局外人看个戏了……
正好,今夜这皇宫看上去也挺乱的,自己趁乱就加几把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