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凰虽喜红衣,款式却大多极为简单,一来,她比较懒散,对这些款式太过于复杂、穿衣都要花上半个时辰的华丽宫装最是敬谢不敏,二来,这些年来难免打打杀杀地,若是血迹弄污了衣裳便只能丢了,是以她对穿着素来不考究。
除了……母亲还在的时候,总喜欢将她打扮地像个洋娃娃似的……
“王妃真漂亮……”陈嬷嬷为她整理着衣裳,看着盛装之下更加明艳的少女,真心夸赞道。南宫大小姐美丽素来有目共睹的,只是她的美丽中总有些凌厉和恣意,却不曾想过褪下红衣换上这浅紫的华美宫装,生生多了几分神秘的妖艳。
陈嬷嬷制衣手艺在盛京城也是说得上的,平日里见过的达官贵人自是不少,要说漂亮的自然也是极多,却没有一个人有面前这位王妃给她的感觉一般。
大体上,每个人都有她他自己的风格,若是衣裳选的不好,自是会令穿衣之人的风姿大打折扣,譬如,小家碧玉自是不适合穿太过于华美妖艳的,而歌坊舞姬自是不适合太过于寡淡的,甚至,当日妆容也是极其考究、须得配合着衣裳来。
可南宫凰不同。
在此之前,陈嬷嬷自己也一直认为南宫凰这样的人,自是适合红衣妖娆的,霸道、嚣张、不羁,这样的气质,除了最是明丽霸道的红色,还有什么颜色与之更配?还能有什么色彩与之更相得益彰?
可如今,她知道自己错了。
褪下了红衣妖娆,换上了这身紫色广袖流仙的少女,还是清清冷冷站在那里,可整个人气质却依然不同,即便是看过来的一个眼神,都带着若有似无的风情万千!
若说之前的少女还是凌厉不羁的,那么此刻,便是神秘魅惑风情万种的。
那种风情却又不似一般女子浮于表面的神态表情,而是从骨血里散发出来的,不明显,却又不容忽视。
司琴端着早点,给南宫凰喂了一个,才收了手打量着她家主子,闻言立刻骄傲地附和道,“那是,我们家主子自然是最美的!”
与有荣焉的模样。
南宫凰张开着手站着,任人摆布的乖巧,闻言只淡淡问道,“好了么?”
方才粗略一看只觉得华丽繁复,如今亲身体验了一下才觉得……这繁复的程度已然超过了自己想象——里三层外三层就不说了,各种带子也不说了,但裙摆上并蒂莲竟是嵌着细小的珠宝玉石的!很小,却也很多,还有腰带上,也是紫色珠宝一排儿地镶嵌着……这衣服……难怪没人买得起。
季云深那个败家子。她抽了抽嘴角,暗自腹诽。
“好了,王妃真好看。”除了好看已经,陈嬷嬷只觉得自己已经词穷了,笑着说道,“王妃可要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的,老奴现在就改,还是来得及。……而且王妃放心,这衣服就是老奴亲手制的,自然改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不会有半点瑕疵。”
她能说把这些珠宝玉石、还有袖带、肩带什么都拆了么……
“大小合适、款式好看,嬷嬷手艺真好。”司琴在边上看得睁大了眼,讷讷点着头夸赞道。
“嗯,就这样吧,不必改动了。”的确,就技术和款式而言,这件衣服的确是完美无瑕,足够奢华、足够惊艳、却又不会显得太暴发户,即便是下摆并蒂莲上镶嵌着的那些珠宝玉石,也都是很细小的,若是不注意看,根本不会发现,
而且……若是真的要说喜不喜欢,摒弃那些过于复杂的程序,她的确也是挺喜欢的……
“王妃满意就好,如此,老奴也放心了。”陈嬷嬷后退一步,弯腰行礼道。
“嬷嬷……其实不必太过于客气。就如你说的,往后你既是只负责清辉阁的事务,那王府里学得那些规矩倒也可以松一些,不用行礼来、行礼去的。”
“是……”
“死丫头呢?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起身?”门外,传来老侯爷中气十足的吼声,声音嘹亮,没什么耐心,还没等下人回答,又嚷嚷开了,“听说季云深那小子送来了衣服,他什么意思?是觉得我南宫府已经穷到连一件进宫参加年宴的衣裳都准备不起了么?”
声音清晰地传进了里屋,陈嬷嬷明显懵了,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格外尴尬,毕竟……自己是季王爷派过来送衣服的,而老侯爷似乎对此很不开心……
南宫凰见此,抽了抽嘴角,门口一舟生硬地回复道,“侯爷,主子已经起了。”
“起了?起了怎么还不出来?那死丫头人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已经拐出去了!她为什么不同本侯已经出席?”老侯爷声音愈发清晰,张口闭口一个“死丫头”,暖云阁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了,唯独陈嬷嬷有些白了脸,有些胆战心惊地,讷讷地开口,“王妃……”她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情了?她是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南宫凰安抚地宽慰道,“无事……”这宽慰漫不经心地,格外没有诚意的模样,而门口老侯爷还在一个劲吼着,“让那死丫头出来!跟本侯说清楚!”,这两厢对比之下,陈嬷嬷只觉得胆儿都在颤——这豪门大户都是这样的么?
不是说南宫大小姐在府中极为受宠、无法无天的么?
这瞧着日子似乎也不好过啊……只是不知道季王府是不是也这样……自己答应去季王府做王妃专用的绣娘制衣师傅,是不是太过于草率了?
再看南宫凰,却见她已经朝外走去,步子不快不慢,身形懒洋洋的,似乎根本不当回事,甚至门还未开,人却已经说话了,“这大清早的,祖父何故肝火如此旺盛……难为孙女还特意将自己喜欢的厨子让给祖父……谁知道,祖父一口一个死丫头,真心寒了孙女的心。”
说着,哗啦一声拉开了门。
日光倾斜而下,门口正要张口说话的老人突然之间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