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闻言,顾皇后嗤笑一声,这是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儿子到底有没有世人所说的那么优秀,否则,她怎么愈发觉得最近总觉得他没脑子?
“我问你,落日城战役胜了么?”
“胜了。”
“南宫凰出力了么?”
“出了。”甚至,可以说就是因为她的到来,才令战事大获全胜,否则,自己也许已经不在了。甚至,自己中了的那腌臢玩意儿也不一定能解。
“既然南宫凰没有隐姓埋名、改头换面,而是以她自己的身份在战场上留下了她自己的英姿,甚至为此还救了你,你觉得,知道她身份的那些将士们作何感想?相信本宫……南宫之姓,在军中的势力绝对比你想象得要大得多得多!还记得我当初说过什么话么?有些人,一旦他想反,就真的可以反的!这个有些人,就是南宫!”
“往日可能他们只是敬重南宫将军而有些怜惜、照顾南宫凰,那么经此一役,他们对南宫凰的定位就绝对不会那么简单了……甚至,南宫凰已经点燃了他们心底所有的火焰!之所以现在他们没有站出来义正严辞地指出这次战功属于南宫凰,只是因为想要保护她!因为战功于女子之身的南宫凰没有任何帮助,他们只是保护南宫家族最后这点微末的血脉!而不是因为忌惮皇室、更不是因为你!”
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地继续解释道,“而如果……一旦你开了口告诉你父皇南宫凰去了战场,而你父皇跟你一样没脑子地以此惩治南宫凰,那么,你觉得这些刚见过南宫之女在战场上的英姿的将士们,会如何做?或者说,这天下会如何形容你的父皇?!”
“最后,你觉得……南宫家族真的已经是拔了牙的老虎不如猫了么?还是说……你觉得季云深既然默许了南宫凰的出现,会没办法保护他的王妃么?”
“楚兰轩!你知道你欠缺在哪里么……你不懂武人啊!”那些人,热血上头的时候连天都敢捅,哪里会像文臣一般瞻前顾后考虑前因后果计较得失?
皇后看着已经完全呆住了的儿子,无力地瘫坐在金丝楠木大椅里,指尖的疼痛提醒自己方才情绪到底失控到了什么程度……她靠着椅背嗤嗤地笑,没有半点往日的端庄与贵气,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笑着笑着声音便愈发地大,带着悲怆与无奈,笑得楚兰轩回了神,那笑声令他都有些害怕。
“母、母后,您、您怎么了?!”他看着仿若换了一个人一般的皇后,跌跌撞撞地冲上去,握着皇后的手,触手粘腻,低头一看半只手都是血,吓了一跳,转身就要去唤太医,却被皇后拽住了。
“我没事……”皇后收了笑,疲倦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去,若是太医来了,皇帝必然也会知道,到时候还得费心找理由。
“母后……您觉得儿臣这法子行不通,生气儿臣笨,您打我就是,何苦折腾自己呢!”楚兰轩皱着眉,掏出帕子仔仔细细地帮皇后包扎,那伤口其实不深,只是看着瘆人,但是……他总隐隐觉得母亲这般反应,和往日形象大相庭径,她不该是这般沉不住气的,方才反应……是不是太过了?
皇后看着眼前亲子,那是她这辈子的希冀和骄傲,楚兰轩也素来令她心安从来不需要她如何操心,唯独一件事……楚兰轩退婚之后,连带着自己也被父亲狠狠骂了一顿,之后,便时常不安,没想到……
果然。
她叹气,带着明显的悔意和怅惘,低喃,“本宫……应该阻止你的。”
她不支持楚兰轩退婚,不过是看在南宫家的份上,父亲一生为官,又是容易得罪人的官职,素以眼力见都比旁人要锋锐很多。他老人家耳提面命的事情她还是相信的。更何况,旁人也许不知,但她作为陛下的枕边人,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陛下根本没有从南宫家身上得到他想要的……南宫家,随时有翻盘的机会。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终究是瞧不上南宫凰那样的儿媳妇的……这世上,应该没有那个女子会想要这样的儿媳妇吧……
即便是……季王府的那位公主殿下不也是闹到了陛下跟前甚至以死相逼么,
所以楚兰轩铁了心要退婚的时候,她便由着他去了,反倒告诉自己,左右孩子也大了,自己做母亲的也管不了了,她从不曾承认,其实自己心底多多少少也是有芥蒂的——一个逛青楼喝花酒、不学无术、大字不识几个,琴棋书画、诗书礼仪一窍不通,除了打架斗殴什么都不会的女子,如何让自己毫无芥蒂地去接受她嫁给自己那么优秀的极有可能荣登九五的儿子?
可如若……南宫凰不是这样的呢?
对,可能南宫凰的确是真的琴棋书画、诗书礼仪一窍不通,但若是她足以点兵沙场、挥斥方遒、哪怕只是有胆量、有能力身陷敌营而全身而退呢?
哪怕只是这样,三年前皇帝下手就会更狠,哪怕皇帝不忌惮,但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她的儿子退婚的!
楚兰轩缺什么?不是缺一个门当户对的名门闺秀,那玩意儿说白了,盛京城满大街都是,楚兰轩缺将帅之才、领兵之能!
这些,只在皇宫里学了些纸上谈兵的理论的楚兰轩,远远不及季云深、不及楚兰奕,这是楚兰轩最大的弱势。如若南宫凰能够弥补……那么自己的儿子何愁大局未定?
她看着低头为他包扎伤口的儿子……他眉眼英俊,气质儒雅,他是自己这一生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期盼。她伸手抚上儿子的头顶,楚兰轩顺势抬头看去,无声询问。
就听他素来最是温柔无争的母亲,以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凉薄声音淡淡说道,“放心……南宫凰,就是我儿的。你既然想要,母后为你抢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