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桥,位于长安城外五十里处,是进入长安的必经之地。
原本宁静的郊野,如今精兵林立,蔚然有序,数千名兵卫个个虎背熊腰身形彪悍,兵器盔甲铮亮得闪瞎眼。一名清丽少妇站在兵卫前方,娇小的身子在骄阳下盈盈而立,四肢纤长,腰身粗圆,一看便知临盘在即。
远处尘土飞扬,滴滴答答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声声道说着主人着急的心情!
一抹娇艳的笑容爬上脸庞,少妇忐忑的心情随着马蹄声的靠近慢慢平静,悬了好几天的心儿终于落了下来。
“漪房!”一看见爱妾的身影,刘恒双腿一夹,马鞭高扬,催促胯/下骏马加快速度,往前方奔去!
马未停定,一个利落的燕子翻身,矫健的身躯带动青衫迎风飘扬,英姿飒爽潇洒飘逸,窦漪房身后的精兵不禁露出了钦佩的目光。他们当中不少人都曾听闻过代王一人单骑勇闯饿狼群救出宫婢的传奇故事,原本还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情,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代王身手不凡啊!
心焦如焚的刘恒已顾不得什么掩饰不掩饰,反正吕后已逝,他也没有必要过多地将自己武艺超卓的事实再遮掩下去,遂施展轻功,脚踏轻风一般以最快的速度将窦漪房纳入怀中。钢铁般的双臂紧紧地圈着她,直到对方馨香温热的呼吸扫在脸庞上,焦虑的心情才稍微冷静下来,继而开始认真地思索下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是应该打打这不听话的小家伙的屁屁呢,还是狠狠地吻遍她每一寸肌肤,以慰相思之苦?
心随意动,温香软玉就在手中,嫩红甜美的唇瓣诱惑力实在太强,刘恒决定先得慰藉相思!然后欺身而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准确地攫住娇嫩的红唇,如狂风骤雨一般掠夺属于他的美好。
当唇舌再次舔尝到她醉人的芬芳,他才惊觉原来对她的爱意已经深到这等地步!失而复得的狂喜在心头荡漾,这几天的分离难受得让他度日如年!
他们身后的精兵们个个高头大马,都是在刀口上过日子的彪形大汉,看见眼前这幕火辣辣的画面全都目瞪口呆,面红耳赤。
都说四王子代王风流不羁,对庶夫人窦氏更是宠爱不已,捧在手上、疼在心间,恨不得将她时时刻刻栓在身上,寸步不离。大将军不过是略施小计,请庶夫人先到渭桥来跟他们一起静候贤主,没想到代王就着急成这样,刚才在马上呲牙咧嘴,目露凶光的模样,好似他们是绑架了他妻儿的恶徒一般。
这锅——可以不背吗?
窦漪房在刘恒怀里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个激烈的拥吻带着惩罚性的味道,她只能软软地靠在丈夫的身上,任由对方予给予求。唇瓣上轻微的刺痛,痒痒的酸酸的,让她双腿发软,心尖儿一个劲地直颤。
咳咳……
几声轻咳打破了眼前的缠绵,刘恒浓眉紧皱,凌厉的目光扫向那个不长眼的人的身上!
梅子鸢一脸无辜地耸耸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往旁边瞥了一下,告诉主子自己不过是听从命令的小宫婢,庶夫人带球跑这回事跟她真真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刘恒回了她一个默契的眼神,梅子妹妹无辜不无辜他不知道,跟在他身后一起赶过来的臭石头倒是急疯了。想当日,议政殿中的代国君臣不眠不休地讨论了整整一天一夜,始终未能达成共识,只好悻然退朝,各自回府,打算翌日再共商对策。
宋昌兴冲冲地转身就走,刘恒没有办法,只能先分别跟舅舅薄昭和都尉张武私下商讨。时间就这样又过去了大半天,等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金麟殿的时候,大腹便便的爱妾居然不!见!了!
薄姬和刘嫖都在寿康宫中,慎梦雨也在自己的瑞延殿内,金麟殿中却只剩下巧珠一人,可怜兮兮地瞅着又气又急的男主人嘤嘤然不敢说话。
这时,张武匆匆赶来,同样为了失去踪影的妻子焦心不已。梅子鸢虽然过分地活泼好动,但从来不是一个做事没有分寸的人,绝不会突然间就离家而去的。事有蹊跷,他的心里有一种直觉,这件事肯定跟习惯和梅子鸢“狼狈为奸”的庶夫人有关!
两位为人夫者心焦如焚,两对眼睛四只眼全盯在了巧珠一个人的身上,小宫女战战兢兢地递上锦囊,五颗刻了字五色土赫然于眼前!
刘恒哪里还想得了其他事情,牵过骏马,直接就冲出了城门。张武领着部队紧随其后,莫名其妙丢了老婆孩子,要他们这对代国双雄的颜脸往哪里搁?!
是的!俏丽活泼的疯丫头梅子鸢怀孕了,然而却没有半点初孕妇人的自觉,让张武这个当丈夫的跟在后面,操心操得不要不要的……其中的苦楚,一言难尽啊!
梅子鸢吐了吐舌头,心虚得很,“武哥哥也过来了?”
“老婆和孩子同一时间丢了,能不跑过来吗?梅子妹妹还是好好想想要怎么求饶吧,本王的都尉脸都黑成炭了。”说的不仅是他家的都尉,还有同病相怜的自己,刘恒强臂一圈,低头眯眼看向紧抱在怀中的窦漪房,乌眸中充满了威胁的意味,“本王的爱妾,私自怀子出逃,此罪该如何清算?”
窦漪房羞红了脸,丈夫各种各样“羞羞脸”的惩罚在脑海里回放,腰身故意一挺,亮出肚子里的王牌,色厉内荏地提醒道:“你、你可别乱来,孩子快出生了。”
像是帮母亲声援似的,胎儿竟在这时跳动了一下,警告紧贴上来的父亲别试图轻举妄动。
刘恒舌尖邪魅一舔,像是回味着刚才的甜美,“无妨……反正母亲一直想让咱们多生几个,本王回头再努力‘尽孝’便是。”
哎呀呀……这下子,窦漪房彻底红成了熟虾子,这种闺房密语他怎么敢如此大摇大摆地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万一……万一有谁听懂了该怎么办?听不懂不要紧,她丈夫似乎已经蠢蠢欲动,积极盘算以后要怎样“积极尽孝”了!
刘恒惩罚爱妾第一式,当众挑逗她娇羞跳脚!
真是羞死人了!
那边厢,梅子鸢捧着小脸,视线缥缈,仿若花痴状。她家相公也会捉着她学主子那样“积极尽孝”吗?哎哟喂,想想都有点小激动……
一旁备受忽略的宋昌摇头扶额,突然有种莫名其妙便宜了自家主子的赶脚。
车骑大将军灌婴率领着副将大步上前,单膝跪下,“臣灌婴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唰的一下,数千精兵整齐划一地全部跪下,响亮的声音震耳欲聋:“臣等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就在张武等部属刚刚赶上的时候,宋昌正好跟着大家一起下跪,场面就好像在迎接当今圣上一般。
刘恒眯起眼,薄唇紧抿,不发一语。
窦漪房敛起神色,在刘恒的怀中后退了半步,跟梅子鸢一同侧身一福,“妾身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恒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怎么连你也……?”
窦漪房臻首垂眸,收起平日里和丈夫嬉笑玩闹的神色,换上端庄的官仪,道:“大汉危难当前,国家黎民之未来就在您一念之间。殿下常言,国家重任匹夫有责,在此危急存亡之际,身为大汉皇室的您又岂能置身于事外呢?
“殿下说过,大丈夫当以护国守家为己任,此生最大的希望就是国强民富,天下太平。如今诸吕之乱近在眼前,忠于刘氏众臣身陷囹圄,您怎能忍心置他们于不顾?漪房虽为妇人,但也懂大义为何,如果殿下是顾虑漪房和孩子的话,那我们母子就先到长安来,誓与大汉共存亡!”
慷慨激昂的一番话,点燃了他们身后武将的热血,这个代王殿下的宠妾看似娇弱,实质柔中带刚,烈性女子的刚强如寒风中的红梅凛凛生威,让人钦佩!他们的大将军没有看错人,威武侯等诸位大臣也没有选错人,贤主就在眼前!
刘恒伸出手,轻抚着她细嫩的脸庞,语气一如在金麟殿时那般温柔:“此念一定,你跟孩儿的未来将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未央宫中波谲云诡,福祸难料,万一我的羽翼不足以强大到保护你们……”
窦漪房嫣然一笑,“那就换我保护你咯。”俏皮可爱的模样让刘恒心动不已。
果然……他的漪房最懂他!
其实在找舅舅和张武私下商讨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答应的念头,唯一的顾忌就是家中的娇妾和幼子。从小在未央宫中长大的他,比谁都清楚那顶皇冠背后隐含的重责和危险,稍有差池,牵连甚大,说的都是全家人的性命!
召平召大夫曾质问于他,躲在暗处帮扶皇帝,他真正能做的事情究竟有多少?这么多年来,他保住了代国边疆的稳定,却始终无法将吕氏势力连根拔起,眼睁睁地看着她弄权专政、陷害忠良,护主护臣处处受制于人,说到底都是因为手中的权利有限!
如今,诸吕作乱,汉室江山悬于一线,受难的还是最无辜的黎民百姓。
躲在后头绝非上策,站出来或许还有生机!
宋昌再拜,“启禀代王殿下,车骑大将军拥兵十万,营陵侯与威武侯合有八万大军,长安城内文武百官都在户牖侯和御史大夫的带领下等着殿下入主未央宫,继承大统!”
言下之意,拥护代王为帝是万事俱备,只欠当事人一个明确的点头了!
论兵力,他们手上的精兵迎对吕产吕禄的南北二军绰绰有余;论名分,刘恒身为高祖皇帝的第四子,还有谁比他更具有继承权;如果说到民心所向,就更不用说了,朝廷上下文武官员全奉刘恒为主,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张武单膝跪下,道:“臣愿为先锋,入长安为殿下开路!”当初反对刘恒去长安,只是担心密函有诈,毕竟长安大乱,敌友难分,谁能保证送来密函的那些官员对刘恒忠心不二,真心真意俯首称臣?
但看见现在这个场面,窦漪房手上拿的是代表江山社稷的五色土,手握兵权的灌婴亲自率兵来迎,户牖侯陈平、威武侯周勃、御史大夫张苍等重臣在长安城内翘首以待,就等着刘恒入主长安带领他们平定诸吕之乱,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如有危难,就让他为主子扫荡出康庄大道,为他们多年的夙愿搭建最坚定的桥梁!
梅子鸢迷醉在丈夫威武俊逸的模样之中,要不是新孕在身,她早就骑上骏马,挥动手中长剑,与心上人驰骋战场了!嘤嘤嘤……她家相公好帅气哦!
刘恒扬手下令:“众将听令,随本王一道入主长安!”
“诺!”激昂的声音回荡在渭桥,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