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大吉。
天未亮,谢云尚在梦中与周公下棋,刚下到一半,便被阿诗阿词从床上拉了起来。
谢云眼皮沉重,任由阿诗阿词架着她从床上下来,来到梳妆镜前。
她的头一点一点又一点,过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无奈的睁开惺忪睡眼。
周围的声音乱哄哄的,澈棠楼上下都不得安宁。
“早知大婚如此煎熬,我就不该应下这门亲事!”谢云眼下是欲哭无泪,悔恨不已。那张美绝众生的脸上拢上一层愁容。
“郡主,今日成婚,开心些。”阿诗站在谢云身后念叨着。
“对啊长姐,今日大婚,可不能苦着一张脸。”谢悦拉着谢夭的手从外面走进来,二人脸上均是挂笑。
“唔,啊?你们来了?快些过来,与我讲几句话。”谢云面上愁云刚布,随即又匆匆散开,灵台较之方才也是清明许多。
“来人,为贵女与三小姐添座。”谢云的声音拔高了些。
“不用,灼之与宜室过来澈棠楼,是来给阿姐帮忙的。大喜的日子,可不能闲着,谢府上下都得忙着。毕竟这是谢府的大喜事。”谢夭走过来,站在谢云身后,含笑出口。
“阿星阿月,快去帮忙,这里暂且用不到你二人。”
“是,三小姐。”阿星阿月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阿琴阿筝,你二人也去。”
“是,贵女。”阿琴阿筝行过礼,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离开。
“阿诗阿词,二位姐姐去忙些别的,这里有我与二姐侍候。”
“是,三小姐。”阿诗阿词放下手中的物件,退了出去。
现下屋内只有姐妹三人,谢云借着铜镜,盯着镜子里的为自己忙前忙后的谢夭与谢悦,心中升起怅然之感。
这般快,她便要嫁人了。
“今日阿姐便要出阁了,日后自然是鲜少回府的,有几句话,我是要嘱咐的。”谢云出声。
眼下的她已然没了平日里的嬉闹模样,端起了一个长姐该有的沉稳大气。
“阿姐讲便是,我与宜室听着呢。”谢夭轻声回道,素来清淡的水眸里已然含了泪花,细长的柔荑为谢云梳着墨发,低垂着眼睫。
“灼之,旁的不用阿姐多说,你自来知晓。可唯有一点,咱们姐妹三人,心知肚明。魏玞非你良人,更何况他还是大周皇室后裔,你一定要将谢府放在第一位,儿女情长放在最后,谢家经不起再一次的猜忌了。”
“灼之,明白。”
“好,阿姐希望你能记的牢一些。灼之,祁霖看上去浪荡乖张,可他对你的心是实打实的,你莫要避开。”
谢夭梳头发的手微微一顿,脑中闪过那日在夏眠楼,祁霖对她说的话:“还得再找个机会,你只有完全死心,我才能有机会取代他在你心里的地位。”
谢云没有察觉谢夭的细微动作,继续叮嘱着谢悦:“宜室,那位兰陵的轩辕公子,长姐瞧着他待你与别人不同,那日莳花宴,他可曾向你表露心迹?”
“嗯。”
“更好,如此,长姐希望你二人好事将近。”谢云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绽开一抹笑靥。
“大司马,夫人。”阿词停住脚步,手中托案,在屋内忙前忙后,指使着婆子丫头。见谢名江与陆连夏从外面进来,连忙行礼,行过礼又紧着去忙活。
听到声音,姐妹三人连忙走出去,向二人行礼。
“请阿爹阿娘安!”姐妹三人异口同声。
“起来吧。”陆连夏上前一一扶起,目光慈爱的看着自己的三个女儿。
“阿娘此生最大的幸运便是有你们这般出众的女儿,帝京多少人家羡慕阿娘!”陆连夏欣慰出口。
“莫要着急梳妆,酉时两刻花轿才来,慢慢梳理。”陆连夏抛下谢名江,拉着姐妹三人向里面走去,语气轻轻柔柔的。
“阿娘,方才灼之已为阿姐梳了几下,剩下的由您来梳最为合适。”谢夭走到梳妆桌起,拿起桌上的桃木梳,转而递给了陆连夏。
陆连夏笑着点点头,伸手接了过来。
谢云回到凳子上,稳坐在铜镜前,静等陆连夏为自己梳发,陆连夏被谢夭谢悦簇拥着走过来。谢名江满脸笑意的跟在妻子女儿身后。
“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四梳永结连理……”
陆连夏一边为谢云梳着及腰的长发,一边嘴里念着十梳词。
不知不觉中,她的眼中竟有泪花闪现!
于归,苦尽甘来吗?苦尽甘来吧!至少,她嫁给了她曾想要嫁的郎君!
“阿娘,你怎么哭了?”谢云朱唇一启一合。
“阿娘舍不得于归,可一想到阿娘的于归是要嫁给心上郎君,心中又为你欢喜,一时间不知是要喜还是要愁。”陆连夏的声音里含了几分哽咽。
“阿娘,你们不是都说他苦等我三年,一片痴心。于归嫁过去,他定然如珍似宝的待我,不会有事的。”
“那于归眼下心头可是念着他?”
“尚未。”
“那你又何须委屈自己?”
“阿娘言重,这哪里算得委屈?嫁过去,日日一处,总会喜欢到心坎里。”
“于归,阿娘不会如旁人一般说你,让你好好待他。你只管凭心而来,若有不顺,便回来谢府,与阿娘倾诉。”陆连夏温柔的声音里充满了力量,让谢云听后暖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