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你……唉!”
眼睁睁看着柳湘莲飒然远去,贾政震怒无语。往日柳二郎待他较之贾赦尊敬多了,不想发起性子来也会翻脸!一时难以接受可又无可奈何,总不能像宝玉一样抓起来打板子吧,也打不过啊!最后化为一声无奈长叹。
王夫人不想其查知宝玉实情,当即对众下人喝道:“快拦住!不许他进荣庆堂!”
说完之后,众奴仆不管男女无一人敢动,哪怕是王夫人的心腹周瑞家的也是这般,都低了头装作没听到。刚刚看过柳湘莲飞脚踹人的狠辣,心有余悸,她们很有自知之明,柳二爷不会区别优待自己,何必自讨苦头吃?
王夫人连骂几句“废物”“反叛操的”,转头寻找二嫂张王氏,想要用王家的人,抓赵姨娘的便王家的健妇,却寻不见踪影,不知去哪儿了。
这时一个王家婆子跑来在耳边低声转述一句留言:“赵氏必须死!”
王夫人心说,废话,我也知她必须死,可怎么弄死她呢?不禁后悔不早逼那贱妇吃药,虽没有当面指控来的震撼人心,也少了麻烦不是?为今之计,只好补上一剂药了!只是这两个护卫如何对付?一时无法可想,犯起愁来……
另一边,荣庆堂中。宝玉仍旧昏迷着,被安放在碧纱橱中。
因大夫入内诊治,一众女眷躲到隔壁,隔着屏风探看,床边只留袭人、晴雯两个丫头。贾母、凤姐等也都在外面等着。
这位大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并非第一次进荣国府,以往只给奴仆看过诊,给主子爷看病尚属头一回,格外珍视这次机会,很想好好表现,留下好印象,做个长久生意。
细诊过后,却犯了难。这位小爷浑身火炭一般,双目紧闭,面色狰狞,满口流涎,吐着白沫,胡言乱语不止。一时无法确诊,便问有无旧疾。
袭人将往日发狂时的病症细细说了,最后道:“以往也只或狂或痴,不曾像这次这般,力气翻了几倍,浑身火烫。”
大夫为难起来,病症与医书上的“狂症”有几分相像,也有不同,单这浑身滚烫怎么说?若是普通人还可开个方子试试,这位小爷是贵妃之弟,不容有失,哪儿敢动手?
退出之后,面对贾母的询问,只能道:“恕在下学疏识浅,实不能断此病因,另请高明为是。倒是可先服些安神药……”
贾母听了大怒,安神药荣府能没有?何须他来开!
连太医贾母也不放在眼中,敢说笑要拆太医院,何况寻常大夫,骂道:“哪里来庸医,快快赶了去!”又问:“王太医怎么还没来?”
鸳鸯一面挥手命小丫鬟将唬的发抖的大夫送出去,一面答道:“我问过了,路途远些,等请来王太医少说也得一个时辰之后,何况也不知此时他方便否,或许会耽搁更多时间。”
贾母无奈,嗔道:“那就多请些好大夫来,来个废物算什么!”
鸳鸯不急于去传话请人,说道:“老太太,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贾母知她聪明,不会在这时候乱出主意,急道:“只要能救宝玉,有什么不可说的!你快讲!”
鸳鸯道:“听说柳二爷请的大夫也到了,他为救赵姨娘不遗余力,请的定是最好的,好像是位极有名气的老先生,何不请过来给宝玉瞧瞧?”
贾母盯着她:“太太说是他害的宝玉,你就不担心?”
鸳鸯笑道:“人都说柳二爷贪财好利,我实在想不出害了宝玉对他有何好处?难道娘娘能把他当亲弟不成?想来此中有些误会。”
贾母点头叹道:“好!你是明白人!快去请吧。”
“哎!我这就去。”鸳鸯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柳湘莲从小厅出来后往荣庆堂走,没几步就碰上过来请人的鸳鸯。
见礼之后,鸳鸯将事情说了,又道:“二爷别怪婢子自作主张。”
柳湘莲笑道:“怪什么?咱们想到一处了,只是老爷不同意,我才要去请示老太太。你在这里稍等,我去请李老。”说完转身去找李世贞。
贾母院前面的小厅一共是三间,赵姨娘占了一间,这会儿李世贞正在隔壁中休憩。将给宝玉诊治的事说了,李世贞自然答应,一个两个也没什么区别。
柳湘莲不急着领他去看诊,说道:“让老先生见笑了,晚辈一时不察,遭人算计,陷进了大麻烦里。”
李世贞微笑:“看出来了,高门大户中寻常事,想来难不住柳协理。”
“话不是这么说。”柳湘莲叹道:“手段卑鄙却不好化解,虽则赵氏无恙,能否撬开她的口尚未可知。眼下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只是需要李老助晚辈一臂之力。”
“请讲。”李世贞道。
柳湘莲道:“据晚辈所见,宝玉应是中了毒,一时发狂,等药力散掉也就没事了。所以这位王夫人才敢丢开儿子不管,一心同晚辈纠缠。我想请您待会把宝玉中毒说的严重些,就说今晚不得解药,不死也会变成痴呆,以此促使老太太追查下毒之人。
晚辈知道这会令老先生为难,如今却最容易见效。晚辈是外人,想在荣府调查真相不易,只能请动老太太这尊大神。但是单讲道理她不会听,不得不用些手段。请老先生体谅。”
李世贞捻须不语,目中闪过迟疑,为之一叹:“老夫自幼行医,已逾五十载,尚未做过此等诓骗病患之事,你是要坏我一生修行啊!”
涉及为人处世原则的事最难说服了,可时间不等人,柳湘莲不敢多耽搁,便问:“老先生,入京已半月有余,您在医馆过的如何?”
李世贞面露欣然之色,颔首道:“甚好,你的诸多想法堪称奇思妙想,老夫受益匪浅。器械一道更是巧夺天工,令人大开眼界。若你能研究医理,必有大成,不如……”
类似的话老爷子说了好几次,深为柳湘莲未从医而可惜,希望他拜师学艺。
柳湘莲打断了他:“李老,晚辈遭人陷害,若坐实罪行,难逃一死,那时医馆可就全完了。不是自夸,除了晚辈,谁会不遗余力助您研究医学?现在出手相助,救的不仅是晚辈一人,救的是医学大道,救的是天下苍生啊!”
李世贞听得好笑,“救你就是救天下苍生?当真好大口气!”
沉默一会儿,他最终点了点头,算是答应,至于如何做,不用柳湘莲多说。
二人从小厅中出来,鸳鸯早等得不耐烦了,还以为李老不肯救治呢,忙说好话:“辛苦老先生了,老太太定有重谢。”
“嗯。”李世贞点点头,没有多说。鸳鸯在前领路,三人一同走进荣庆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