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时候,妖月一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一双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棋局,不动声色地分析着皇帝下棋的手法。
皇帝原先还警惕着,以为对方是个下棋高手,是以自己也没敢掉以轻心,步步为营。
可是下了半天,自己轻轻松松就得了有利形势,妖月却还是一副迷迷糊糊,不知所云的模样,落子的路数也不讲究,东一个,西一个,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布局,都是随手而下。
莫非刚刚她那扭转乾坤的第一子,不过是巧合?眼见对方就要败了,他不由得在心中暗叹。
这丫头到底是年轻了些,比她母亲,终究是差太多。
思极故人,天圣帝不由得有些失神,手中的落子的速度,也快了一些,似乎有些随性,连自己下到了哪个地方都没注意。
就在此时,妖月突然眼前一亮,抓住了天圣帝的这个漏洞,手中棋子落下,破了他原先布好的几处陷阱。
天圣帝恍然,这才猛然警觉,妖月之前看似漫不经心的下法,却是已经不声不响地蚕食了他的大半后壁江山。
而且她都是挑的最不被他注意的薄弱处进行布局围攻,偏偏又在正面营造出一种颓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天圣帝忍不住在心中惊叹,没想到自己赢便天下棋手,竟然会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她要准备收网了!
妖月勾了勾唇,突然精神抖擞起来,再不似刚刚那么随意,每一颗白子都像是如有神助,每一子落下都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将黑子杀得片甲不留,已然是无力回天。
“啪——”随着白子的再次落下,妖月的唇角轻勾,眼中星光点点,笑意盎然,“皇上,承让了。”
黑子以一字之差,输给了白子。
天圣帝虽是输了,却也不恼,抚掌大笑,“好,朕已经许久没有下得这般痛快了。”
妖月心里也很是痛快,自己也是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了,她笑了一笑,没说话,心里确实对这个皇帝另眼相看。
毕竟身居上位久了,已经习惯了别人阿谀奉承,被这个不留情面地打败,多数人都会恼羞成怒的吧,就算表面上不显,心里也会有异。
而这个天圣帝,却是真真正正的爽快,真正是棋逢对手的欣然,有些天子的气度和从容。
天圣帝盯着妖月看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道:“我听说云城主似乎并没有为你请过教习先生,你的棋艺又是如何这般精湛的?”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没什么情绪,却让妖月心中警铃大作,自己原先这草包废柴的名号那么响亮,天圣帝不可能没听说过。
妖月眉眼一挑,脑中灵光闪过,突然福至心灵,笑得一脸神秘,答了句:“天授。”
古代不是都盛行什么君权天授嘛,那她这才能都是天授的,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反正他们也无头绪可查,也不会想到借尸还魂这种奇葩的事情。
天圣帝微微一愣,下意识就随了一句,“天授?”
妖月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是的,臣女一觉醒来,这些东西就在我脑子里了,这应该……也算是天授的吧。”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也有可能是母亲保佑我,怜我孤弱,这才托梦与我,赐了我这些本领。”
妖月这一句不过是为了增大说服力,信口胡诌来的,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好巧不巧正中天圣帝的下怀。
妖月的性格和棋路,都与她先母薛一清如出一辙,思及此,天圣帝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含糊莫测地低喃了一句,“的确很像。”
妖月听不太清,就听门外的公公扯着嗓子喊道:“太子殿下,云城主求见——”
而话音未落,萧明澈便已经迈着长腿走了进来,刚巧看见皇帝对着妖月和颜悦色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愣。
那样的表情,父皇对他都不曾有过。
而云木强,则是脸色微微变了一变,却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两人齐齐跪下,对着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看向伏在地上的萧明澈二人,也不让他们起身,眉眼一厉,脸上的笑意也尽数消失,冷冷地哼了一哼,“你们可知,朕叫你们过来有何用意?”
妖月低垂了眉目,坐在一旁没说话。
萧明澈暗暗咬了咬牙,语气轻缓地说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不知。”
来的时候云木强已经将真相跟他说了,他心里也恨被他和云柔两父女给摆了一道,却还是不得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企图将这场戏给圆过去。
听闻他的回答,天圣帝又冷哼一声,“你不知道?”
“那我问你,前些日子你娶的云家大小姐,现在可在府上?”
天圣帝的目光太过具有穿透性,萧明澈抬眼迅速地打量了妖月一眼,然后低下头,脸上扯起一抹僵硬的笑,硬着头皮回答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今日也有好半天没见着月儿了,没想到她竟然来了您这里,”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妖月,目光中尽是宠溺,“月儿顽皮,没有给您填什么麻烦吧?”
妖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太子殿下莫要这幅模样,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您跟我关系多深似的。”
萧明澈脸上的笑意不变,声音难得的温柔,“你我是夫妻啊,这关系难道还不够深吗?”
“你莫不是还在生我气?”
妖月简直被他气笑了,“殿下真是说笑了,妖月被困在深山老林将近半个月,一回来连太子殿下您的面儿都没见过,哪里来的吵架之说?更别谈与殿下您结为夫妻了。”
萧明澈的脸色微僵,有些接不上茬,因为就连他自己,也都是才知道,妖月被云家掉包的真相。
而一只没有开口的云木强,却是面色一冷,看着妖月,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一副慈父的模样,严肃地开口训斥道:“月儿,皇上面前不得无礼,你都和殿下已经成亲了,已为人妇,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