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已经前去通传,天圣帝犀利精锐的目光在妖月的身上停了半晌,这才缓缓移开,长指一挑,又捡起了一枚棋子拿在手上把玩。
妖月一直低垂着眉眼,等身上那股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压迫性目光终于消失了,她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果然不假,天圣帝就那么不声不响的坐着,身上的那股威压却依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就连心性强大如妖月,也都有些承受不住。
现在他不说其他的,态度也有些以为不明,妖月弄不清楚他此刻的想法,一边在心里揣测着,一边偷偷抬眼打量这屋内的布局。
皇家果然是财大气粗,这御书房虽然只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其奢华程度,却丝毫不亚于任何一家权贵府里的正厅。
从顶端镶嵌得满满当当的八十一颗明珠,到四周金柱上所雕刻得活灵活现的九龙戏珠,简直没有一处不显示皇家的富裕奢华。
她眸光一转,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天圣帝面前的棋局上,那盘棋已经下了一半,黑白子不相上下。
她微微挑了挑眉,她在前世时,也学了一手的好棋,对于这里面的门道,算是颇为精通的。
而现在观老皇帝的棋局,忍不住在心里暗叹,好生精彩的厮杀。
妖月在心里思衬着两种棋的路数,脚步便也不由自主地朝着棋盘移了过去。
一直侍候在天圣帝身旁的刘喜,见妖月竟情不自禁执起了对面的白棋,不由得大惊失色,正要张嘴喝斥出声,却见皇帝摆了摆手,制止住了他。
“啪——”一子落定。
天圣帝的眸光一亮,目光顺着棋盘上的那只葱白玉手,最后定格在了妖月的脸上,面露惊讶之色,“你竟然会下棋?”
而且棋艺还很精湛,几乎与他不相上下,刚刚只那一子,几乎就扭转了整个棋局的命数。
妖月恍然,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此时的处境,一时手痒就执子下了起来。
她微微有些汗颜,在这深受封建礼治毒荼的古代,自己这种行为,怕是要被治个大不敬之罪吧?
想了想,她站直了身子,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女对于棋理倒是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吗?怕是不止吧,而且她这下棋的手法……真是像极了她母亲当年,都那么的乖戾,不按套路出牌。
天圣帝的目光落在那棋盘上的白玉子上,神色有些莫测,妖月猜不准他是个什么意思,顿了一顿之后,她又笑了,梨窝浅浅,一副乖巧的模样,“臣女刚刚也是见了皇上您的棋盘,一时技痒,这才不自禁地下了一子,还请皇上恕罪。”
她现在的表现,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毕竟自己还有求于皇帝,总得在他面前博一个好印象不是。
天圣帝的目光从那棋局上移开,突然笑了,“那你倒是分析分析,我这盘棋,下得如何?”
“黑棋与白棋的路数本是旗鼓相当,但是两种旗的攻势都呈现一种猛烈的正面强攻之势,如此一来,黑子先行,那必然会占据了先机,白子在前期或许尚能抵抗,可是到了中期,便隐隐有了颓败之势,再这么下去,白子必败无疑。”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偷偷抬眼打量天圣帝,都说棋如人生,此人下棋的手法如此激进势猛,只怕他的性格,也是那种强硬而霸道的。
天圣帝听她分析,越听,眸中的光亮就越是强盛,最后,他抚掌大笑,“好!好!好!”
周围的内侍简直要惊掉了下巴,他们刚刚没有看错吧,皇上竟然对这个小姑娘,连连夸奖了三个好字,这样的殊荣,就连太子殿下年少又成,才二十岁就升阶到了地阶的时候,皇帝都没有这样褒奖过。
有不少的人,已经明里暗里地偷偷将妖月打量了个便,能熬到皇帝身边伺候的,那可都是个顶个的人精儿,自然不会轻易将情绪展露分毫,是以即使这些人的心里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的低眉敛目,没什么情绪。
妖月本人,却是没什么感觉,她依着礼仪福了福身,微微一笑,“多谢皇上夸奖,臣女愧不敢当。”
天圣帝面上笑容更甚,大手一挥,“有什么不敢当的。”
不骄不躁,是个好面子!
他又笑了笑,一拂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左右他们一时半刻来不了,你干脆就陪朕将这盘棋下完,如何?”
妖月微一挑眉,这皇帝的棋艺确实不错,许久没有下棋,她一时也有些手痒了,便也没有推辞,落落大方地在对面坐了下来。
她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道:“棋场无君臣,妖月定会全力以赴,绝对尊重陛下这个对手的。”说罢,她还俏皮的眨了眨眼,
她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皇帝若是输了,可不能治给她一个大不敬之罪。
其实她也是怕自己到时候好战心一起,真的厮杀起来,一不小心赢了的话,万一皇帝觉得被掉了面子,对她处罚。
毕竟这个皇帝的性格妖月还没有摸清楚,保不准他会恼羞成怒,都说天子一怒,尸横遍野,她可不想到时候冤没申成,反而丢了小命。
只是本是一句较为突兀的话,被她这么俏皮地说出来,倒不让人觉得膈应了。
皇帝自然也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抬起手边的茶浅浅嗫了一口,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若是敢放水,我就拿你是问!”
妖月稍稍松了一口气,抬眼去看皇帝,对方神色自若,并没有发怒的迹象。
她笑了一笑,亦是一拂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微微一笑,“皇上,您请。”
天圣帝笑了笑,两人便坐在棋盘边上,你来我往地厮杀起来。
皇帝的棋路属于激进型,进攻的姿势极为迅猛,不消一会儿,已经从正面夺得了有利形势,占据了白子的大片要害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