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竑脸色微白,他就算再蠢,现在也看出宪宗的打算了,昔日最受宠的皇子,果然还是最受宠的那个。而昔日母凭子贵、都以为是靠着儿子才能面见天颜的柳嫔,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宫中最受宠的柳贤妃。
他偷偷去见林妃时,林妃扭曲着脸大骂柳贤妃是贱人是下贱的奴婢,其实,母妃骂柳贤妃,不过是因为母妃发现父皇竟然还有真心,而那点真心竟然给了柳春华时,心中失落罢了。
如今这内宫里,走上一圈,只怕十个里人有九个都在背后嫉恨着柳春华。
“三皇兄,我不信五皇兄,我只信三皇兄。”夏竑从上次结盟时,就感觉夏天弃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同,他想了想,或许当年在御书房时,只有自己不太欺负他的缘故。凭着这点,他自然不敢寄望夏天弃会有求必应,“三皇兄,我知道当年你母妃为何会生产时难产而死了,若是我告诉你这个凶手,能不能救我母妃一命?”
母妃身亡的原因?
夏天弃其实并不关心,他没见过那个生了自己的女人,想起那个女人时他其实还有些恨她,不能保护自己,为何要怀孕生下自己来世间受苦?不过,若她没有生下自己,自己就不会见到清韵了,那自己是不是该为她报仇呢?
“宫里就这些女人,是郑贵妃,还是柳贤妃?”夏天弃试探地问了一句。
夏竑没想到夏天弃直接就猜到这两人头上,“大家都说三皇兄除了身手好,智谋平庸,其实,三皇兄很聪明。”
“你既然会拿来跟我说,自然不会是你的母妃,那剩下的,也就这两个了。”夏天弃没觉得这有什么难猜的,“五皇弟,父皇比你想的还要心狠,你若想活下去,就一个消息救不了你的,总得做些实际的事,你说呢?”
看夏竑埋头沉思,夏天弃看耽搁了不少时间,“五皇弟慢慢想,有人跟我说人命是这世上最宝贵的。所以,你想活下去,就得交换才是。天色不早,我得先离宫了。”说着,他大步离开了梵音殿这一片。
夏竑看他毫不犹豫地离开,看着他背影露出一抹思索的神情,伺候的小太监凑了过来,“点心,顺王爷就这么走了?”
“是啊,他就这么走了。”完全是不怕自己将他的把柄告诉父皇?夏竑想到夏天弃那句“父皇比你想的还要心狠”,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就算听不到多少宫外的消息,也能想到,现在这时候,父皇还指望三皇兄夏天弃牵制二皇兄夏端呢,就算自己去说夏竣之死,父皇不仅不会处置三皇兄,还会帮他将消息瞒下来。
或者,父皇也会像自己一样,将这个把柄记在心里,等以后再用。那自己作为人证,倒是能活命了,可是母妃呢?或许父皇会为了让自己听话,让母妃活着;也可能父皇会觉得人多嘴杂,先将母妃赐死。他能去赌吗?
夏竑知道自己赌不起,他想要让母妃活着,那就只能靠三皇兄了。他知道夏翊说话有分量,但是,夏翊从不是什么心胸宽大、心怀善意的人。他得了父皇的宠爱,或许是太怕失去,所以对于任何会吸引父皇关注的事,都会格外敏感。
在父皇面前,夏翊总是童真可爱的样子。可是,夏竑一直记着五岁的时候,夏翊一次背书背不出,被先生批评之后,他将先生曾夸过的一只鹦鹉弄死了。那时,就在御书房外,夏翊将那鹦鹉拔了尾羽,折断翅膀,活活折磨死,还将死鹦鹉丢到了先生座位上。
第二天上课时,先生受惊,夏翊也被鹦鹉给“吓”到了,扑到宪宗怀里哭,宪宗还守了他两天。
这样睚眦必报的人,母妃当年可也没少给柳春华脸色看,这样一对母子,夏竑怎么敢去求呢?
三皇兄说人命最宝贵,最宝贵的东西,该用什么来换呢?
夏竑沉思着,离开了梵音殿这边。
到了这日下午,夏天弃派人禀告,驻扎在北郊的征北大军,发现京城北郊的荒山中,有人出没的痕迹。宪宗体谅顺王爷辛苦,让他留在京中调度,让御林军将军协同征北大军的士卒入山搜查。
京城北郊的大山连绵不绝,往北都可与泽山相接,几万征北大军入了山中,压根显不出人多来。
夏天弃怕人少了,打草惊蛇,反而让潘豫的人马跑了,直接让北郊外的大军只留了一营五千人马,其他人都跟着御林军进山了。
一下少了这么多人,留着的五千人马上散漫起来,征北大军在京城北郊外的军营空了大半,巡逻防守也松散了。
到了这日傍晚,有一个两百多人的商队来到京城北门,丁山就在城门口将商队的人引荐给了守城的将军,送了一袋金子后,这队人顺利入城了。
腊月初六,又有兖州等地进京上贡的队伍入城,手持户部的批文,自然入京很顺利。
而张勇这边,钱厚福又找上门,请他到京城最大的青楼春风得意楼去喝酒,张勇直接打了个嗝儿,这么下血本,自己该怎么办?
他只好跟着钱厚福进了春风得意楼,在钱厚福叫了几个姑娘过来时,他让姑娘坐自己边上唱曲儿,跟钱厚福说话,“钱兄弟,要不是跟着你,我这辈子都不一定能来这儿开开眼界啊。”
“张大人可是王爷身边的侍卫长,哪里会来不了。”
“唉,也就是个名儿好听。”张勇吐槽了一句,看了在房里的姑娘们一眼,钱厚福舍不得地松开怀里抱着的姑娘,“你们下去准备歌舞,一会儿再进来伺候。”
春风得意楼的姑娘们都是有眼色的,知道两位客人要谈正事了,连忙先退下去。
张勇端起酒杯直接仰脖子灌了一杯,“还是兄弟你好啊,经商赚钱,日子逍遥。哪像我啊,唉——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什么侍卫长,就是个跑腿的。”
“顺王爷很受圣上重用啊。”
“可是王爷穷啊,我告诉你,王爷的私库,都是空的。”张勇压低了声音,“我们王爷还傻,打仗的时候不是都要捞点儿,他不懂规矩啊,还将东西都当成战利品押送进京了,军中的将军们,都指着这点过日子呢。王爷到底在军中日子太浅,不知道这些规矩啊。我提了一句,还挨骂了。我看啊,大家都等着庆功宴的时候,圣上论功行赏呢。这次的军功都是王爷写的,都没让人经手。要是军功还不让人满意,只怕……啧啧,王爷的日子难啊。”
钱厚福眼神微闪,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的收获。顺王爷竟然还没完全收服征北大军的人心?
“这可真是……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一直以为大人您这样受王爷重用的,必定比我们日子好过千百倍,没想到日子居然也过得紧巴巴的。”
“能不紧巴巴的吗?老子出生入死,不就想着攒些钱财捞点军功,好早点娶媳妇啊。到现在,老婆本没有,官职也没有,凭什么娶媳妇啊。”张勇一边说,一边又灌了一壶酒下肚,“本来想回军中算了,可是王爷又不放啊。”
“大人到底是王爷身边的人,想赚钱还不容易?”
“这话可错了,我一个大老粗,除了打仗杀人,啥都不懂,想赚钱也没门路,哪像兄弟你脸面广脑子活,想得出门道。”
钱厚福一听,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大人想要赚钱?其实,兄弟这儿倒也有赚钱的门路,就看大人敢不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