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弃告辞离开,李尚眼看着他越走越远,耳边听着灵堂那边哀哀哭声,一咬牙,叫了一声“王爷”。
夏天弃回头,疑惑地看向李尚,“李大人?”
李尚向夏天弃做了个请的姿势,将他引回花园边,躬身行礼,“王爷,昨夜城门之事,王爷是如何想的?”
“自小如此,本王已经习惯了。”夏天弃淡淡一笑,说了一句。
“王爷就甘心受小人之辱?”
“李大人,若是昨日你问我,我会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今日你问我,”他转头看了一眼,“本王若是再忍,对不起李小姐在天之灵。”
这话一出口,夏天弃身上那种温和忍让全不见了,转眼间,好像换了一个人,夏天弃面如寒霜,身躯站立如山,金戈铁马的热血气概扑面而来。
这一瞬间,李尚忽然想起了顺王爷可是在沙场血战过的人,想起了凉州送来的那份为顺王请功的战报,想起了顺王府那群一看就是行伍出身的侍卫们。
之前,众人感慨三皇子这皇子混得惨,身为皇子还得沙场上拿命搏军功;顺王爷回京后,还是那副温和得有些窝囊的样子,不说皇子,连大公主指着鼻子骂他也不敢开口,众人就想,这么平庸的三皇子,能智取敌营?凉州战报,只怕是肖正国看在李侯爷面子,又想博龙颜大悦,才会将大功归于顺王爷。
现在,李尚看着眼前换了个人一样的夏天弃,觉得所有人都看走眼了。这样的顺王,怎么会是平庸无能的皇子?
李尚一时间在心中将几位皇子比较了一番。
夏天弃看李尚眼神变幻地打量自己,他坦然地看着李尚。
李尚一咬牙,瞬间做了个决定,他郑重后退三步,弯腰长揖到地,起身说道,“下官李尚不才,愿为王爷尽绵薄之力。”
太子心狠手辣,二皇子阴险狡诈,五七两位皇子还小,三皇子顺王也是天潢贵胄,又在凉州军中有了声望。几番对谈,三皇子能屈能伸,有才有能,对女儿有情有义,自来富贵险中求,这样的皇子,值得他冒险一把。
夏天弃一把扶住了李尚,“李大人免礼。”
李云珠丧事未办,他没有在李家多停留,与李尚说了几句之后,带着顺子离开了李府。
刚走到李府外的大街上,就碰到了二皇子夏端。
夏端身边带了几个侍卫,看样子也是往李府方向而来,一看到夏天弃,他看了夏天弃一身素净衣裳,叹了口气,“三皇弟是从李尚书府上出来的?佳人已逝,节哀啊!”
“二皇兄——”夏天弃伤心又愤怒,“二皇兄,我一定要为李小姐报仇,求二皇兄帮我。”
“你难道有了凶手线索?”夏端问道。
“愚弟无能,昨天追到山中,还是没有抓到贼人。我想向父皇请命,带兵围山抓捕凶手,二皇兄,父皇对你最是信重,还望二皇兄帮我。”
“这是自然,你打算何时进宫?”夏端一听夏天弃这打算,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我回府换身衣裳,就想进宫去。”
“好,一会儿我陪你进宫。”夏端让夏天弃快回府换衣裳,自己还是到李尚府上走了一趟。
夏端暗示凶手可能是太子指使,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进去。
夏端本想借机将李尚收入自己麾下,可是李尚不知是伤心过度,还是没听懂暗示,或者是听懂了不敢与太子为敌,他说了几句,李尚没有接话。
夏端一走,郑子詹也代表太子来了李府。他的目的也和夏端一样,只不过他是为了说服李尚相信,李云珠之死是夏端所为。
可惜,李尚伤心之下,只会痛哭流涕夏端也好,郑子詹也好,也没指望一次就收服李尚,两人都说会督促京兆府全力缉凶,李尚含泪感谢,将人送出了府。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云珠之死绝不像表面这么简单。朝中大臣们都明白此事与皇子之争脱不开干系。可还有一种猜测,是不是顺王被三番两次拒婚之后,恼羞成怒,杀了李云珠?
不过,这种猜测很快被人否定了,因为顺王爷昨日疯了一样缉凶之事,被李府仆人说了出来。还有人亲眼看到了夏天弃上门祭奠,出来是伤心欲绝。
李尚又与上门的人提起自家女儿死前有了允婚之意,说顺王爷有情有义,值得托付终身。
苦主都这么说了,无人再怀疑夏天弃,这样一来,众人暗地猜测,凶手就离不开皇子们的争斗了。
夏天弃回府换了身衣裳,夏端果然守信,陪他一起进宫。
在宪宗面前,夏天弃伏地痛哭,“父皇,儿臣是不祥之人,本不敢奢望嫁娶之事,见到了李小姐,才知世上竟然有这样貌美心善、淡雅如菊、恬静似水的女子。本想求得李小姐允婚,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众行凶,凶手逃入了甘露寺后山之中,恳请父皇答应调京营围山,抓捕凶手。”
“父皇,其他人见到儿臣,害怕,厌恶,躲避……只有李云珠,待儿臣一如他人。”夏天弃低声反驳道,“钦天监说儿臣生来不祥,儿臣从不敢奢望有女子能看上我,可是,李小姐与其他人不同,她是个好女子……”
夏天弃将李云珠夸得如世外仙株,指天发誓要为李云珠报仇,以头抢地哭求宪宗答应。
夏端这次说到做到,跟着向宪宗建议道,“父皇,这种穷凶极恶之徒隐在京郊山中,让百姓们人人自危,有辱父皇治下的太平盛世。儿臣觉得,可让三皇弟带人搜山。”
宪宗看着夏天弃伤心的样子,磕头额头磕得通红,难得动了恻隐之心。这个儿子,自己从未为他费过什么心,就连亲事也未曾过问,当初算命说他生来不祥,果然跟他走得近的女人,都被刑克了,这是注定一生孤寡的命啊。他叹了口气,有些怜惜地让安福将他扶起来,见夏天弃还在伤心,又觉得有些没出息,叱了一句:“不过是一个女人,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是,父皇,儿臣失态了。”夏天弃好像吓了一跳,连忙低头擦眼泪。
这么听话又怕自己的儿子,宪宗脸色一缓,换上了和蔼的口气,“安福,让顺王到后殿洗漱一下。”
“谢父皇。”夏天弃有些惊喜地谢恩,跟着安福往后殿走去。
他刚离开正殿,太子夏竞也赶进宫来求见。
宪宗传他进来,他请安之后,看到夏端,冷笑了一声,“二皇弟,你来求见父皇,是为了何事啊?”
夏端向他行礼,“三皇弟想要请父皇派兵缉拿凶手,我觉得甚是有理,也想请父皇派兵缉凶,还京城一个太平。”
“父皇,儿臣也是听说京郊竟然有人敢当众行凶,杀死了李尚书家的千金,如此猖狂,实在可恶,求父皇派兵缉凶。”
宪宗看着底下两个儿子,这两人暗中小动作不断,他一向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是,西羌使臣还在京中,他们就为了拉拢李尚派人行凶了。在朝中,李尚是难得不偏不倚忠心于自己的人,他自然也不能寒了忠臣的心。
“你们认为让谁缉凶合适呢?”
“父皇,儿臣举荐郑子詹。”
“郑子詹是很快要迎娶大皇姐的人,父皇,儿臣觉得郑子詹不合适,儿臣举荐刘锦。”
刘锦刘妃娘家侄子,也是夏端的表弟。
“孤以为二皇弟会举荐沈涵之呢,二皇弟真是内举不避亲啊。”夏竞一听夏端举荐自己的表弟,讽刺了一句。要知道右相之子沈涵之是夏端的伴读,平日里夏端可是挂在嘴边的得意人。
“臣弟也是怕缉凶之事若是查出别的就不好了,只好学太子殿下,内举不避亲了。”夏端反讽了一句,暗示这缉凶最后只怕会查出内幕来的。
夏竞大怒,“二皇弟是觉得会查出什么来呢?父皇,儿臣觉得不如让三司会合……”
“住嘴!”宪宗气得喝了一声,两个儿子当着自己的面唇枪舌剑,他只觉怒不可遏,“你们是不是忘了,西羌的南院王还在京城?怎么?你们打算当着外族的面,将京城翻个底朝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