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竑忽然张嘴说他看到夏天弃杀死夏竣,夏天弃心中一跳,下意识抬起手就想伸向夏竑的脖子,很快又冷静下来,脸上再没了温和的带着小心的笑容,当他嘴角抿紧时,一股疯狂的狠厉的神色,就浮现了出来。
夏竑没有动,夏天弃这种表情,在他将夏竣按进水缸时,他看到过。那天他一时顽皮,甩开了伺候的奴才们,躲到梵音寺附近,刚巧就看到了三皇兄将四皇兄按进水缸的一幕。他吓得手脚有些发软,没敢喊叫,赶紧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对于夏天弃这个忽然在御书房中冒出来的夏天弃,夏竑有些可怜他。对于夏竣,他也是讨厌的,毕竟仗着兄长又是嫡子,在御书房读书时,夏竣没少为难自己。
所以,他下意识瞒住了这事,甚至连母妃都没告诉。他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看着夏竣死了,他心里,其实挺开心的。
四皇子夏竣,有嫡出的身份,有谢皇后护着,可是,却是天生暴戾,让人恐惧又厌恶。
夏竑藏着这秘密,年纪渐长,他知道这事很重要,没想好如何用之前,他还是要保守秘密。现在,他觉得是时候了。
皇家孩子自来早熟。夏竑十二岁,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林妃找林天佑和林明远两次进宫商议,将伺候的奴婢赶出去了,留了翡翠在外面守着门。可是夏竑自小在月华宫长大,翡翠也不会防他,他从殿门前走到角落的轩窗脚下,刚好是林妃和林天佑父子说话的地方,夏竑站在那儿,将所有事听了个明白。
听到林明远说父皇利用母妃、父皇不是真心宠爱自己时,他气愤又伤心,可心里又明白,这是真的。他就想,他得想个法子帮帮母妃。
于是,他碰到大皇姐带着人在假山附近放风筝时,就故意一脚踩空,从假山上落水。他本来想要造出大皇姐害自己的假象,还没等想好如何动手,他身边伺候的奴才已经将他捞出来,裹着送回月华宫了。
夏竑在月华宫里养了两天,外祖父和大舅舅再厉害,很快就要离开京城了。他直觉自己得找个帮手。他就想到了夏天弃。
“三皇兄,我从小就不喜欢大皇兄他们,大皇兄仗着年纪大,总是训斥我。二皇兄故意会说些难懂的话,让我出丑。四皇兄脾气暴戾,我以前身边伺候的太监,他说对他不敬,被他吩咐教规矩,后来死了。”夏竑低声说着自己受过的委屈,“后来,三皇兄来到御书房,我才知道还有个三皇兄。大皇兄他们,也不再盯着别人了。”
夏竑正垂下眼皮低声说话,没有注意。夏天弃听着,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他没有感同身受,没有同仇敌忾、同病相怜之感,有的只是更多的愤怒。因为自己到了御书房,夏竞他们发现还有自己这么一个皇子,没有生母护着,宪宗不管不问,可以随意做他们的出气筒,解救了夏翊和夏竑?
“七皇弟,你为何要为我保守秘密?你要是告诉了皇后娘娘,她会感激你。”
“三皇兄,就让皇后娘娘去恨太子,不是很好吗?”夏竑带了点狡黠的笑意,显得有些亲昵的样子。
“那你今天告诉我,是有事要我做吗?”
“三皇兄,我们联手怎么样?”夏竑抬起头,看着夏天弃提议道,“我外祖父是北地的大将军,他说北地可能要打仗。我昨天在御书房,偶然听到父皇要派人去北地劳军,二皇兄请命了。”
“二皇兄要去北地劳军?”
“父皇说凉州和石城接连战事,将士们辛苦,他想派人去北地劳军,也查一下北地的边防。”夏竑和夏翊还在御书房读书,有时会出入正殿,他昨日偷听到这事,告诉了外祖父后,觉得要杀二皇兄,他应该找三皇兄合作。万一出了纰漏,林家还能从这事里摘出来。
“刚才听你说起来,太子殿下也没少欺负你,你为何这么恨二皇兄?”
“因为他竟敢将大皇姐之事,栽赃陷害到我母妃头上。”夏竑到底露出了愤怒。
“你怎么肯定是二皇兄?”
“太子肯定不会算计郑子詹,皇后娘娘不会害大皇姐,只有二皇兄了。”
夏天弃打量了夏竑一眼,果然不愧是皇家人,夏竑倒是分析的头头是道,借自己的手杀夏端,这手如意算盘打得也很好。难为他十二岁能想出这样的主意,还拿自己的把柄来威胁自己。这个七皇弟,也是个厉害角色啊,好像比林妃娘娘要聪明多了。难道是外甥像舅,夏竑像了他的大舅舅林明远?
若是换了其他人,也许会想着这么大把柄落在夏竑手中,会心中不安。夏天弃却是笑着握住夏竑的手,“七皇弟放心,要是我能去北地,我很乐意帮七皇弟出口气。”若真是杀夏端的良策,他不在乎被夏竑利用一下。
夏天弃心里有种隐隐的疯狂,他没拿夏竣他们的命当命,也没拿自己的命当命。能杀了他们为清韵报仇是最好,不能的话,自己死了,到地下去找娘亲和清韵,也不错。
夏竑也拉住了他的手,“三皇兄,以后我都听你的。”
夏天弃一笑,有林家在,自己可不敢小瞧夏竑。
夏竑说完了话,终于放心让翡翠进来,刚好去拿点心的宫人也回来了,夏天弃吃了一口,告辞离开。
既然进宫了,不论宪宗见不见,总得去请安一下。
他到御书房请安,刚好碰到宪宗批完奏折,在园子里走走,松散一下。
安福禀告顺王爷来请安,宪宗想到关于这个儿子的传言,传他进去。
“儿臣给父皇请安。”夏天弃看到宪宗,连忙行礼。
“你今日怎么到宫里来了?”
“听说七皇弟病了,儿臣来探望一下。”
“嗯,你有心了。”宪宗对于夏天弃关心兄弟的做法,赞了一句。五个手指头伸出来有长短,他对于几个儿子当然有偏爱,但是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又是最小的儿子,夏竑病了,他还是关心过的。
宪宗跟夏天弃说了几句劝诫兄友弟恭的话,忽然问道,“听说你看上了李尚的女儿?”
“父皇?”夏天弃吓了一跳,“没有了,儿臣不敢。”
“是没看上,还是不敢?”宪宗看夏天弃语无伦次地否认,笑着问道。
“儿臣不敢,成家立业,儿臣还未能帮父皇开疆拓土,打败蛮夷,不想娶妻。”夏天弃看着就是一副失意之后决心寄托沙场的样子。
宪宗一看,明白了,这是真的看上了李尚之女李云珠啊?李尚是吏部尚书,李云珠是重臣之女,他不能将这一一个重臣,嫁给夏天弃。这个儿子,若说可怜自然是可怜,可惜,自己是君,先是君后才是父,不能因为可怜儿子,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万一因为娶了吏部尚书之女,他生了不该有的妄念,岂不是打乱自己的计划?
宪宗只当看不出夏天弃的失落,温声说道,“你有这份孝心自然是好的,但是男子汉大丈夫,娶妻也是正事。你放心,父皇为会你挑个合适的王妃的。”
“儿臣多谢父皇。”夏天弃谢恩,合适的王妃?这就是让自己不要肖想李云珠啊。他心中冷笑,面上与宪宗说了几句,看宪宗有些乏了,才告辞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