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宗下旨命三皇子顺王为接待使臣的特使,林天佑辅助,又规定了西羌使臣此次路线要过北地再转道兖州南下进京。
林天佑接到圣旨,他自问自己猜不透宪宗的意思,还是林明远能体察圣意。
林明远叫了京中来送信的人,细细问了此事前后之后,脸色有些凝重,“父亲,只怕太子殿下与二皇子,如今将七殿下视为敌手了。圣上对我们林家,只怕也有不满。”
“你是说秦家的奏折?”
林天佑没想到秦绍祖一封参奏林家仗势欺人的奏折,竟然会有这样大的效果。
“不止是因为林家,还因为如今南边局势不稳,听说有匪首方绍堂起兵,已经占据了崇安三城,各地人心浮动……”南边一乱,尤其是有乌合之众居然能打下三城,总有人会起心思。这种时候,宪宗对于手中握着兵权的将军们格外关注,秦绍祖此时参奏林家在北地一家独大,宪宗怎么会不忌讳呢?“父亲,为了让圣上看到林家一片忠心,此次辅助顺王殿下护送西羌使臣进京之事,必定要全心办差。您也许久没有见圣上了,不如带儿子共同上京一趟吧?”
宪宗怕林家拥兵自重,林天佑带着嫡长子亲自到京城,最能显示林家心思坦荡无鬼。
林天佑自然照办,再一次庆幸:“多亏我有子如此啊。”
他自己和父亲是在北地靠着不怕死一次次累积军功升迁的,后来几次换防,机缘巧合林月柔得到宪宗也就是当时的太子看中,纳入府中,在宪宗举荐下他得了福北大营主将的位置。
他父亲感慨林家缺了将门底蕴,亲自带着林明远拜师求学,将林家更进一步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儿子身上。林明远倒是不负父亲和自己的厚望,果然是文武双全。
林天佑养了三个儿子,可能因为大儿子常年被老爷子带着教导,他和夫人对二儿子和三儿子就更宠爱了些。想到这儿,又想到了不明不白惨死在青州的林明生,这可是他的幼子啊。
林家人的脑子,好像都在林明远和林月柔身上了。
“明远,那雁门关诸事交给你二弟吗?”
“父亲,让二弟遇事多与将军们商议。”父亲和自己都上京,能留在雁门关主持大局的只有林明征了。
林天佑应了,将林明征叫来,反复叮嘱。
林明远看着林明征,就交代了一句,“二弟,雁门关是林家安身立命之所,不容有失。”
他神色平淡,语气也平常,林明征却觉得后背发冷,连忙点头。大哥没有说,但是他就是明白,雁门关若是出事,只怕大哥要弄死自己。他觉得自从石城之战后,林明远脾气越加怪异了,以前是彬彬有礼,现在看着还是有礼,就是那种平淡,让他觉得大哥有些怕人。
从石城回来,他挨了一顿鞭子,关家里打的,母亲哭着求情都没用,父亲更是不能指望。
他本就怕林明远,此时更怕。他有种感觉,林明远是能下狠手弄死自己的。
林家父子安排妥当,夏天弃带着西羌使臣一行到了雁城,代替杨长治上任的雁城太守早就安排了驿站供他们一行人歇息。林明远先赶来迎接,林天佑要安排军中诸事,还得耽搁几天。
夏天弃来到雁城,听说了三夫人墓,当地百姓推崇,墓前香火不绝,他也带着张勇几个去看了一眼,简简单单的土堆墓地,因为宪宗下旨免了顾家之罪,墓碑换上了“顾门秦氏”等字样,还多了一块石碑,据说是有百姓集资,请读书人写的碑文,盛赞了顾夫人秦氏和两位少夫人为了卫护百姓守城不退之举。
而在三夫人墓的边上,还多了一座稍微小些的新土堆。
“这是百姓们为顾家大小姐增立的衣冠冢。”顺子已经打听出来了,低声跟夏天弃介绍。
张勇看看夏天弃,“王爷,我想过去磕几个头。”
“你想去就去吧。”
“哎!”张勇一听夏天弃应允了,高兴地跪到墓前咚咚咚就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头起身到另一个墓前又磕,一下磕了十二个头,额头都红了一片。
夏天弃看了一眼,他这头磕得可真是实诚,一点不怕痛,“脑袋不痛?”
“嘿嘿,我这不止为自己磕的,也是代曹副将他们。”张勇摸摸额头,“曹副将可最推崇顾家人了。”他说着往北边看了一眼,“王爷,我们啥时候能打回雁山啊?听说顾大将军父子,尸骨还在匈奴人手中呢。”
夏天弃往北看了一眼,云天渺渺,站在雁城,连雁山都看不到,“只怕除了顾家人,没人会想打回雁山了。”
“怎么会?别说北地百姓,就连凉州都有百姓盼着收复失地呢。”张勇瞪眼。
“林少将军好!”顺子大声招呼了一声。
夏天弃掉头,看到跟在自己身后过来的雁城太守和林明远,笑着说,“雁城的风光,和凉州截然不同。”
林明远含笑应是,居然也带了香烛,示意身后的亲兵给三夫人墓前点上,看着新增加的顾晴的衣冠冢,眼神一凝。
“听说顾大小姐当年在北地威望甚高,可惜本王晚生了几年,未能见到顾大小姐的风采。”夏天弃顺着林明远的目光看去,笑着说道。
“是啊,当年,北地提到大小姐,众人都知是指顾家嫡长女顾晴。”林明远看向夏天弃,“王爷说出来看看风景,没想到来了此处。”
“城中百姓说到了雁城,此处不可不来。林家镇守雁门关,想来对顾家感念更深。父皇下旨褒奖了顾家后人,少将军可曾见过顾家这位小姐?”
“未曾照面,圣上褒奖她心怀大义,想来有其父兄之烈。”
“雁门关靠近北地,镇守不易啊。林大将军镇守北地后,十多年匈奴未曾犯边,林大将军和少将军必定费心了。七皇弟一直以林大将军为榜样呢。”夏天弃语气微微带点羡慕,十足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对皇弟的嫉妒。
“都是为将者本分。”林明远口中谦逊,心中有些奇怪,这位顺王爷样子谦卑,语气羡慕,看着都是恰到好处。可是嘴里说的话,看向自己的目光,好像有些意味深长。
他心中一动,不由就想到父亲派到那普部落那位密使,听侍卫说是不得不灭口,书信落入别人手中。
他再看向夏天弃的目光,就有些深远了,难道那封书信落到了这位顺王爷手中?
要真是落到这位三皇子手中,他是不是打算回京交给圣上?
“林少将军,可是本王有何不妥?”夏天弃不安地避开了林明远的目光。
“是末将失礼了,听说王爷在凉州一战中立下大功,孤身闯入敌营……”
“不是孤身,不是孤身。”夏天弃连连摇头,看向张勇几个,“我们有上百人呢,敌营那里还有奴隶趁机暴乱……”
林明远听到匈奴奴隶造反,心中有些拿不准,因为从凉州逃回来的侍卫也的确提了有八个身穿奴隶服饰的人。
夏天弃任他打量,面上还是那副和煦温和的样子,心中却是嗤了一声,自己那父皇可真是慧眼识珠,能找出这种与匈奴交好的内贼来守城。不过,林家为了避免战事,连跟匈奴勾结的事都做出来了,可见所图不小。这种人家,为了更进一步,只怕是不会计较手段的。
也许,他不该只想着太子殿下和二皇兄,也该多想想七皇弟啊。
不知道那位顾家后人顾清韵是何样子,顾家和林家要是势不两立,也许他应该去与顾清韵见一面。
想到顾清韵,他心中就有些堵闷,甚至还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也许是清韵姐姐又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