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带着十多个侍卫进入五莲城,一看这城里城外,就两个字——干净!
到临水城时,城墙外或躺或坐着很多流民,城内百姓们取水领粥,一片混乱。这些,在五莲城是统统看不到的。
城外不用说了,城内,他从城门走到军营,沿街两边十室九空,偶有几声孩童哭闹,也很快就听不见了,显然是被家中大人捂住嘴拉回家中。
但是,一走进军营,一阵喧闹声扑面而来。辕门站了几个哨兵正凑在一起闲聊,辕门右边的校场上,三五成群的士兵们围靠在一起,甚至还能听到骰子滚动的声音。而辕门左边,伙房那边炊烟袅袅,显然正为军中的晚膳而忙碌。
老五跟着一个亲兵一路走进军营内,到了一个营帐前才停下,那亲兵问了哨兵两句,“我们何副将在营中巡营,你先在此等候。”
“有劳了。”
那亲兵看了老五一眼,嘀咕了一句,老五听着,依稀是说林家军的副将没架子。他不由一愣,连忙收敛了刚才的正襟之态,低头咳了一声,走到一个哨兵边上问道,“玩那个,赵将军不罚啊?”看着还是那副正经脸,但那眼神,透出了一丝热切。
那哨兵看了他一眼,“只要不耽搁出操,其他时候将军也不管。再说,如今这时候,大家连城门都出不去,不玩那个也没事干啊。”
“原来是这样啊,将军也玩?何时开盘口啊?就在进门那校场那边?”
原来是同道中人,那哨兵露出一丝只可意会的笑意,态度倒是热络起来,低声说起军中的几个盘子开哪儿。
两人正聊得热闹,何副将带了两个亲兵过来了,“你是福北大营的?”
“末将是福北大营左营校尉,见过何副将。”老五掏出腰牌递过去,只说奉命来青州,追查林三公子死因。
那副将打量了他一眼,“我听说林三公子是在泽山西边被害的,朝廷为了抓捕凶手,还剿了一窝匪徒,不知伍校尉为何到五莲城来?青州旱灾,为了五莲城百姓安危,吴知州和我们赵将军商议之后,遵从知府大人之命,城门紧闭。这几个月绝无一个生人进入五莲城。”
“末将到了五莲城外,才知道城中防守严密。只是……”老五苦笑一声,“末将带着人一路从泽山官道三岔口找到这儿,身上干粮食水都没了,只好进城一趟。”
“这好说,大家都是同僚嘛。”何副将豪爽地点头,让亲兵先带其他几个下去喝水歇息,留了老五在帐中,闲聊似地问道:“你们既然是从三岔口那边来,应该先到临水城了吧?”
老五心头一跳,这话显然是试探之意,难道临水城的消息送到这边来了?应该不会,毕竟他们昨日是晚上入城,以段铮的治军手段来看,断不至于军中都是碎嘴婆子,只要送信之人不是城楼上值夜的士兵,就应该不知道自己这些人进过临水城才对。
他心中思量,嘴上不慢,回道:“不瞒何副将,我昨日刚从临水城离开。今儿一早听说临水城被流民攻破了,也不知段将军如何了。”
“我们也正悬心呢。临水城竟然会被流民攻破,实在让人想不到。”
“其实也是意料之中,我昨日到临水城时,听人说城中都快断粮了,每日两顿粥,”老五苦笑了一下,“我们进入青州时还带着干粮,昨日在临水一逗留,干粮倒是吃掉不少。”
“哦?还有这事?”
“不提了不提了,青州如今也是遭罪,我家大将军要我们来追查,我看青州如今流寇遍地,只怕亡命徒不少。”
“辛苦伍校尉了,不过林大将军会派伍校尉来青州,也是对你的信任啊。”
“全蒙大将军信任。”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场太极,何副将听到营帐外开始准备晚膳,叫亲兵将老五带到其他人一起去,“本来伍校尉远道而来,应该略备水酒。只是我家将军说如今非常时期,军中禁酒,也不许外人走动,伍校尉且到营帐歇息,我让人送晚膳过来。”
“多谢何副将,还请代我拜谢赵将军。”
“好说好说,我家将军本来打算亲自接见的,无奈为防流寇,正与知州大人一起安排城中防务,待将军回来,我再带伍校尉拜见。”
老五抱拳道谢,跟亲兵走出营帐,一路目不斜视,进了营帐,一看自己来的十多个人全在,让大家待在帐中,不要出去。
何副将倒是真的很快就让人送了晚膳清水过来,军营之中,晚膳是粗粮窝头,还有骨头汤,不知是专门为他们几个预备的,还是五莲城军中吃的就是这么好。
“五哥,这吃得不错啊……”有个侍卫喝了口肉汤,冲老五说道。
老五使了个眼色,嘴里大声应道,“可不是嘛,昨天在临水,就喝了一肚子水,今日总算能吃口干的了,还得谢谢赵将军啊。”
“还真是,昨天那水喝的,我走路都哐当响。”那侍卫应了一句。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其他侍卫们走到营帐边,细细探听,冲老五摇头,没发现外面有人监听。
那侍卫喝完汤之后,又拿了窝头泡汤里,慢慢吃完。过了约莫一刻钟,没感觉到有何不适,他冲大家示意,老五伸手去拿了个窝头过来,几个人围坐在汤盆前,借着大口喝汤的声音,老五低声说,“这军营中人数未满,只怕如公子所料,那赵钧亲自带人去阻拦段铮去了。”
“那我们……”
“那个何副将对我们不放心,只怕像像临水那样下药不易。”老五明显感觉到何副将的话,不断试探,不知是因为觉得他们从临水那边来不放心,还是因为他们林家军的身份让人忌讳。
若想不让人起疑,他们就只能窝在营帐中。但是,顾清韵说过,五莲城赵钧若是带兵去追赶段铮,最多两三天也就回来了。赵钧一回来,五莲城的守军马上就多了。
“那城门该如何开?”一个侍卫有些着急。他们混进来,就是为了打开城门,毕竟靠着新收的群匪们,想强攻,只怕攻不破城门。
“先吃饱喝足,待明日看看。公子说了,若是发现没机可乘,不行我们就先走,他再想其他法子。”老五安慰了众人一句,拧眉沉思,“我们是不是露了什么破绽?”
“不会啊,腰牌公文都是真的,人也对的上。”他们可是特意照着抓到的人样子,仔细选过的,每人至少都和真人有三五分相似之处。
“我报了身份后,那何副将看我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老五不知何处有问题,只是直觉何副将的态度,从进门到后来,有了变化。
一个侍卫埋头喝汤,听到老五这话,吞下嘴里的吃的后,低声说道,“五哥,我觉得你跟那个领头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老五自己也是行伍出身,走路站姿乃至军纪,应该都没破绽啊。
“那人看人的眼神……那晚上,我觉得那人看人就像拿鼻子看人一样。”那侍卫是被何志成带回来的流民,他未做流民前就是地里刨食的小老百姓,这种兵丁士卒的样子看多了,“其实,我觉得公子带的人,都不像兵。”
“滚蛋!”老五踹了一脚,“我们不像兵,难道像匪啊。”
“不是不是,五哥,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觉得……觉得……公子一点儿不像有钱人家的公子。”那侍卫也不怕,端着碗躲开老五这一脚,嘿嘿笑着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