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抵达了机场，北寒渊付了钱，很大方的让司机不要找了。
但司机是个死心眼，觉得该多少就是多少，非要找钱。
北寒渊直接走人，司机想追上去，北寒渊的手机却响了，他朝着司机示意了下。
司机不好打扰，只轻声道：“那……那先生，你下次再来S市需要司机，可以给我电话……”
北寒渊绅士的笑了下，司机这才走了。
北寒渊接起电话，嗓音温润：“喂？”
“北寒渊……”是凉栀的声音。
其实北寒渊是母亲的故人，跟母亲平辈，凉栀这么直呼姓名不大合适的。
但此时此刻，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喘着气，说道：“我刚才收到了你从英国空运来的……仙人掌……”
一架飞机起飞了，北寒渊抬起头，没有阳光刺眼，他看着飞机在灰蒙蒙的天空划了一道线，然后飞过了头顶。
他淡淡“恩”了一声，说：“是，你不是问我要你母亲的骨灰吗？就在那株仙人掌的花盆里，你可以挖开看看……当然，我希望你不要。”
因为你的母亲，她最喜欢的花是仙人掌，让她跟她喜欢的花呆在一起，很好很好，不是吗？
凉栀问：“那么，这里面是我母亲的全部骨灰吗？你将我母亲，全部都还给我了吗？”
凉栀有理由觉得，这盆仙人掌，可能一直都在英国的庄园里，北寒渊一直都是有将母亲骨灰交给她保管的打算。
当初她逃离英国，去了A市的那两年，霍凉川就已经安排好局，安插了一个白南淳在A市，他们是做好了她在S市解决完一切，就将她带回英国的准备的。
她想，如果不是她在动车上遇到了顾少卿，如果不是她跟顾少卿扯上关系，白南淳可能就是那个出现在她身边，帮她解决一切的人。
可惜的是，她的人还没踏入S市，就已经遇到了能够帮助和愿意帮助她的顾少卿。
可是，北寒渊就算有此打算，她也不信他会将母亲的骨灰全部给她，毕竟他心里，她的血液里还有父亲的血。
那血在他眼里，应该是肮脏的，不配的。
北寒渊那边扯唇笑，说：“凉栀，人心要知足，我也总得给我自己留点儿念想。”
他手里的仙人球，有盛如雪的骨灰，他承认了。
这盆仙人球，不管何时何地，他都会带在身边，睡觉的时候就放在床头。
吃饭的时候就放在桌子上，而大多数在家的时候，它是在他餐桌的对面。
就好像是盛如雪坐在他对面陪他吃饭一样。
“你简直疯了……”凉栀忍不住说道：“你真的是个疯子！”
北寒渊扯唇笑了，对于凉栀的评价，他并不放在心上，说：“凉栀啊，如果我疯了，也是因为我爱你母亲爱的疯了，而为她疯狂，我甘之如饴！”
凉栀冷笑：“你爱我母亲如疯如魔，所以你就将她的骨灰喝了酒喝？你不觉得自己太变态了？”
北寒渊的眸子凉了，捏着手机的手指骨节收紧。
片刻后，他说：“就一次。”
“什么？”凉栀没听懂他什么意思。
北寒渊说：“喝她的骨灰……就一次……那天是她生日，我喝醉了……”
那天，也是他们相识二十年的纪念日。
二十年，那真是一个漫长的日子，他觉得自己已经活了几辈子。
那一天，是盛如雪的阳寿，他买了蛋糕，红酒，给她庆祝生日。
然后，他喝醉了。
醉了之后，就开始疯狂的想她，想到心揪起疼痛，想到身体都抽搐。
想到暴露了脆弱，想到掉了眼泪，哭的无比伤心。
都说人有三生三世缘，他想，余方毅已经娶了新的妻子，那跟她的三生三世应该断了吧。
所以，下一世，总能轮得到他吧。
哪怕只是一世也好，他希望可以轮到他。
他想要寻找两个人之间的牵系，可是有什么呢，有什么能够让他们的下辈子，可以再遇到呢。
然后，他想到了她的骨灰……
他打电话给义子霍凉川，让他挖开仙人掌，将她的骨灰送过去。
霍凉川做了，真的将骨灰盒子送过去了。
看到盒子的瞬间，他的眼睛是血红的，流露着贪婪。
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然后将盒子里的骨灰捏起一些，白色的粉尘洒在了红酒里。
他晃着那红色的液体，眼睛亦是血红的。
然后，他仰头喝掉了那杯酒，笑的肆意的看着自己的义子。
他说：“凉川，你说我每年临到她生日时，就喝一些她的骨灰，是不是我跟她下辈子就能遇到了？”
霍凉川没说话，只是轻微皱了下眉。
他笑了，笑的疯狂，肆意，那时候，他是真正的疯子。
可是当酒醒之后，所有的前程往事流过心扉，他突然又开始后悔。
他身边关于她的东西是那样少，哪怕回忆都少的可怜。
如果这些骨灰都没了，他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他叫来霍凉川，将盒子送回去了，重新埋进了花盆里。
其他什么话，都没说。
不过他每一年赶上她生日，都会去一趟庄园，挖出那个盒子，喝一次酒。
但是再也没有做过那么疯狂的事情。
凉栀在庄园呆了三年，没有发现不过是因为，每次那一天，他都会让霍凉川带着凉栀暂时离开。
其实，也无需刻意去避开，因为霍易浓的身体不好，那一天凉栀在医院陪着霍易浓，一切的一切，都无需去解释什么。
凉栀那边听得愣愣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北寒渊这是再跟她解释。
北寒渊居然会跟她解释么？
有点不可思议……也，不敢相信！
“那么我现在……”北寒渊说完，眼圈突然有点红。
有冷风吹来，吹在他的脸上，很冷，他的眼眸扫过不远处广场上不知道谁堆得一个很小的雪人。
扯起唇角，很颓然的笑了下，说：“我现在……可以带她走了么？”
凉栀那边没有说话，北寒渊等了很久，没有听到回应，最终清淡的说了声：“再见”，然后，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