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自己肌肉精壮、青筋隐现的肩膀和手臂,张麒灵的手臂很修长,肌肉线条精致而流畅。
蒋峥嵘是不敢操之过急,对失忆媳妇耍流氓的,但是摸摸小手,碰碰胳膊什么的,总不过分吧!
他加快了手里刷子横扫的速度,眼看着自己的胳膊肘就要碰上张麒灵修长的手腕,只见张麒灵一个转身,端着盆去换水去了。
蒋峥嵘无奈一笑,叹了口气,哼哼起了顺口溜:“……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
井口出水的水管是竹制的,一根青绿的老竹子从中劈开,锯掉中间的节面,涌出的井水清澈地流过,淌进铜盆里。
晶莹的水珠溅在张麒灵的手上、衣摆,打湿了他的背心,使得本就深蓝的布料颜色更深了。
蒋峥嵘一手刷着草垫,放肆的眼神在张麒灵身上就没移开过。
当年他们同在一个学堂上学的时候,有段时间,蒋峥嵘和几个同学曾一起组织成立了个战研社,研究古代游击战史和现代国际兵团作战,社里大部分都是思想进步、才华出众的青年才俊。
那时候蒋峥嵘热情高涨地把张麒灵拉进社来,虽然彼时的张麒灵还没被推上巫族族长之位,仍要勤工俭学,在药铺商行里兼工当学徒,背景最差,但相貌却是战研社几个同学里里最出挑的,断层式地甩旁人一大截。
这么多年过去,面前的人,身上多了些沉默敏锐的气质,却不改那一份俊绝的潇洒清冷。
看着张麒灵接完水又把刷子洗净,蒋峥嵘这边也刷得差不多了,便把草垫晾在台面上,沾水的只有上面一薄层,所以应该可以很快就恢复干燥。
在这个过程中,张麒灵不知怎么的,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心,他曾无数次历经尸山血海,历来对一切都很警觉,所以他一直都能察觉到蒋峥嵘的目光在注视着他。
很奇怪的是,在这注视之下,张麒灵的不安感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样……
甚至,他有些喜欢这种蒋峥嵘在他身边的感觉。
“谈谈。”张麒灵主动对蒋峥嵘开口了。
蒋峥嵘闻言,知道张麒灵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他商量,所以他在张麒灵旁边坐了下来,等张麒灵对他说出他的想法。
张麒灵把铜盆刷子放回原处,甩干了手,坐下,拿出腰间那本蓝皮书册——
此时蒋峥嵘才发现,张麒灵的书竟然已经换了另一本,书腰上不是毛笔小楷的[终极使用笔记],而是微微褪色的墨蓝钢笔字——[峥嵘回忆録]!
“这,麒灵,你从哪里拿到的?”蒋峥嵘讶异,这本回忆录被他包得严严实实,锁在一个小箱柜里,放在书架的最上面。
一来延缓钢笔字氧化褪色,二来避免小粽子不懂事给他“清理”掉了,每隔一段时间,他会拿出来誊换一遍,补充一些新发生的事件。
张麒灵:“房间里,是你写的。”
蒋峥嵘回答得干脆:“那可不嘛,峥嵘回忆录,当然是哥写的。”
张麒灵翻开回忆录,拿出几张照片,那些照片有他的单人照,也有一群青年人的群像照,还有——
他和蒋峥嵘的双人照片,或一坐一站,他的手搭在蒋峥嵘宽厚的肩膀上,或是蒋峥嵘揽着他的手臂,他的头微微侧向他那一边,还有一张跳舞的照片,蒋峥嵘把他搂在臂弯间,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
有冷灰色调的原相,也有那个年代用手工精细上色的彩照,有一些已经褪色斑驳。
照片上的蒋峥嵘有的比现在稍显稚嫩,穿着干净利落的军装,梳着三七分的背头,意气风发,英俊威猛。
有的比现在的他更显沧桑一些,看起来像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时期,身材也更壮硕些,眉峰间少了一些桀骜,多了些深邃稳重……
“这些照片,都是真的。”张麒灵说道,这是一个陈述句,因为以他常年和古董玩奇打交道的经验,鉴别这些近代的旧东西还是绰绰有余。
蒋峥嵘看着那些照片,心底一片温热。
“没错,正如我跟你说的,我们曾经是兄弟,是同窗,是知己,更是……彼此的爱人。”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家书报店里,张麒灵在店里兼工看店,蒋峥嵘去找一本叫《新青年》的杂志最新刊,而那本书就刚好只剩最后一本,被张麒灵捧在手里读着。
那天下着些小雨,青石板街巷内的空气一片潮湿,临近傍晚,又有些昏暗。
蒋峥嵘一进书店,就看到了彼时清瘦俊逸的青年穿着身中山装,站在柜台后面,在屋顶昏黄色的灯光下,安静恬淡地看着一本书,神情认真沉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