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会试第一天,内城贡院外的街道,早有禁军清道,街道入口有专人把守,除了会试考生凭凭证步行入场,旁人皆不得入内。
但这个旁人,自然不包括领了太后下的旨意,前来监考的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的马车,天还未亮就停在贡院街道的入口处,层层禁军把守下,无人能靠近。
前来应考入场的举子们,见了安乐公主的马车,纷纷整了衣冠,昂首挺胸,以期能给这安乐公主留个好印象。
太后此次下旨下得匆忙,本次的考官们内心都是惴惴不安,只担心是自己差事办得不够妥当,太后才派公主前来敲打一番。
故而公主的马车一到,主考官吏部尚书高大人就赶忙带着其他副考官前来迎接,安乐公主却未曾下车,只道:
“本宫还有些事儿要办,各大臣请自便。”
高大人等人便不敢打扰,请安告退。
姜云容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昨夜一夜没能睡着,她现在正处于困得直打瞌睡,又因为困过头了,所以精神亢奋得睡不着觉的状态。
公主的马车极大,有吃的有喝的有零食,躺着睡一觉都没问题,琉璃便劝她:
“公主何不先歇息一番,待大公子到了,奴婢必定叫醒公主,不会耽误,哎,公主,是侯府的马车!”
……
勇毅侯府,光是送白亭山来考试,就来了四趟马车,破天荒的,还是白侯爷亲自来送考。
白侯爷年前去北境震慑敌寇,为北行的商队壮胆,这个月初才回来。
白亭山在国子监读书多年,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白侯爷常年在外打仗,同样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
两人上一次坐一个桌子吃饭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何况是一起坐一趟马车。
因而一路从侯府到贡院,父子俩儿在一起,沉默了一路,当真是没有话说。
一直到了贡院,白亭山道:
“父亲大人,我去了。”
白侯爷嗯了一声,也下了车。
白亭山疑惑地看他一眼:“父亲大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第二辆马车的乌明珠正准备过来,却被第三辆马车的杜夫人抢了先,杜夫人紧赶慢赶几步,超过了乌明珠,凑到白侯爷和白亭山跟前。
杜夫人自从年前进了侯府的门,那是处处掐尖,事事争权,什么都想争一争,来彰显和强调她平妻的威风。
而这乌明珠呢,竟然也任由这杜夫人处处抢她的风头。
比如这给府里做春装的差事,乌明珠刚起了个头,不过病了几日耽搁了几天,就被杜夫人起了个名头,抢了过去。
还美其名曰:
“哎,也不知这二公子躲到哪里去了,这世道不太平,可别出事才好。
姐姐定是思念二公子,这才忧劳成疾的吧,姐姐还是好好歇息,保重身子要紧,怎敢再拿府中这些琐事来烦扰姐姐。
妹妹虽年轻,也愿为姐姐解忧,若有做的不好的,也请姐姐多担待。”
二公子宁愿跟一戏子去私奔也不愿意娶自己,还成全了自己成了侯爷平妻的造化,杜夫人还未过门就被打了脸面,又是十八岁年轻气盛的年纪,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乌明珠呢,也是性子好,杜夫人拿二公子这事儿戳她的脊梁骨,她也不生气,杜夫人要抢管家权,她也随便她抢,说道:
“既妹妹有心,便都托付给妹妹了。”
所以大公子本次参加会试,一应事务,从穿的衣裳,到用的笔墨,吃的喝的用的,都是这杜夫人帮忙操持的。
侯爷面前,杜夫人也想表一表功,便凑到侯爷跟前道:
“侯爷放心,妾身亲自盯着,为大公子准备的一应吃用,都是最好的,必定妥当。”
白侯爷自从北境回来,就独宠杜夫人一人,连乌明珠都冷落了,日日宿在杜夫人房中。
白侯爷爱杜夫人年轻娇俏,花样多,放得开,比起端庄的侯夫人那是别有一番新鲜的滋味,连白日宣淫的事儿都干过好几回了,毫无顾忌,正爱在兴头上,听她如此说,便楼过她笑道:
“柔儿办事,侯爷我自然是放心的。”
乌明珠这个贤妻,也是懂事的很,被杜夫人抢了先,也不生气,还给她抬轿子道:
“杜妹妹能干的很,此次我病中,什么都照应不上,一应事情都是杜妹妹帮忙操持费心,侯爷可得好好赏她。”
白沐真从第四辆马车下来,不去管那姐姐妹妹的乌明珠和杜夫人,只对白亭山道:
“哥哥……”
话中明显是真真切切的担心。
白沐真实在是不懂哥哥,这次哥哥会试用的东西,她本来准备亲自打点的,哥哥却不让她管,说他自有办法。
可是不管是乌明珠还是杜柔,白沐真日常相处下来都觉得,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都不是什么好人。
好在她俩儿现在在府里斗得是不可开交,互相牵扯住了,反而没功夫来搅扰她和哥哥。
但不管谁给哥哥准备的东西,白沐真都觉得,最好一个都不要用,有多远丢多远才好。
白沐真本来以为,哥哥或许自己准备了东西,谁知这都到最后关头了,马上就要进贡院了,哥哥居然还穿着拿着府里准备的东西,竟然真的准备就这样上考场。
白沐真都快急哭了,白亭山却没注意到她,眼神全跟着那进了贡院的公主车驾而去。
他提着府里准备的提篮,辞了父亲和妹妹,便也跟着进了贡院街道口的入口。
白沐真忧心忡忡地看着哥哥的身影汇入那众多科考的举子中,此次进场考试的举子有好几千人,很快就无人能分辨出,那乌泱泱的入场人群中,谁是白亭山,谁是旁人了。
再是忧虑,白沐真也没其他法子,只能寄希望哥哥,福大命大,好好闯过这一关。
哥哥,愿你能从此离了侯府的掣肘,不用再困于这后宅的阴私暗斗中,而是去这世间的天大地阔中,自干一番男子事业。
白沐真由衷地期盼着,一回头,却遇到乌明珠正盯着那乌泱泱的举子,于无人注意处,露出一个奸计得逞般,阴森渗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