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明珠发了话要出门,侯府众人皆不敢怠慢。
乌大总管当即张罗起明日侯夫人要用的马车,桂嬷嬷则第一时间去了少夫人洪冰双那里,传达了侯夫人让少夫人管三天家的意思。
绿藻一去不归,洪冰双本还暗自惴惴,哪曾想,先是绿藻安然无恙被放了回来,自己竟然还能捞着个管家的差事当当。
侯夫人不在,她本就是整个侯府最大的女主子,现在又有侯夫人的尚方宝剑在手,整个侯府,除了前院她还是不敢碰,后院那她还不是横着走。
之前还有所顾忌有所遮掩,如今,她倒要看看,谁敢拦她!
洪冰双叫了绿藻来,说道:“你去与那牛鼻子老道说,他给的药不中用,让他另换好药来,再敢拿那不痛不痒的药胡弄我,小心我烧了他那破道观。”
绿藻被抓了一次,已是被吓破了胆,哭求道:“少夫人,且收手吧,这要出了人命可怎么好?”
洪冰双一鞭子打过去:
“让你去你就去,这么多废话,那牛鼻子老道不是说了么,死不了人,最多心口疼上一疼,谁让她这么能扛,硬是不去给表哥传话,非逼着我不可。”
绿藻惨叫一声,再不敢还嘴,抱着头弓着腰,溜去找那道士去了。
洪冰双甩着鞭子,满脸希冀,眼睛闪得发亮,口中喃喃自语道:“表哥啊表哥,这次你总该回来了吧,你是不是在外风流快活,可曾有想过家中还有个双儿在等呢?”
白亭山自然是没在想的,在他看来,与洪氏的婚事,不过是一笔交易,为的是不让妹妹嫁到那洪家去。
年前洪家托了媒人,又托了洪姨娘吹枕边风,以二十万两聘礼,向侯府求娶五姑娘,一个商贾之家,虽花钱买了个官职,终究仍是商贾之流,竟敢奢望侯府的姑娘!
白亭山出奇地愤怒,更愤怒的是,勇毅侯居然已经收了银子答应了。
当白亭山问到勇毅侯面前时,勇毅侯道:
“这二十万两,我已花了,若你真舍不得沐真去洪家,便娶个洪家姑娘回来,反正洪家要的不过是个姻亲的名分,或是你自己拿出这二十万两来填这窟窿。”
若是两百两,两千两,白亭山还能想出法子,二十万两,让他如何能拿的出来。
堂堂侯爷,竟然干起卖儿卖女的勾当,当真是可笑!
白亭山用自己的婚事换了白沐真留下来,他给了洪家一个侯府正妻之位,也仅是这一个位子,再无其他,如此便是银货两乞,两不相欠了。
白亭山如今正在作画,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个姑娘,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落在笔尖,跃然纸上,惟妙惟肖。
礼部尚书王大人的嫡出独子王平之围在一旁,不由惊呼:“白兄诚不欺我,此乃真洛神也!白兄画艺超群,王某甘拜下风!”
王平之也是白亭山的同窗,白亭山醉心科举,日日苦读,王平之却是个画痴,对科举不感兴趣,尤爱丹青。
两人平日里来往不多,不过是点头之交。
今日却是一言不合,言语中起了冲突,只因王平之与人聊到前朝某个皇帝,虽皇帝当得一塌糊涂,但于作画上,是天下第一,尤其是其名画《 洛神》,画中洛神超凡脱俗,真如下凡的天仙一般。
白亭山平日里从不凑这些热闹,今日不知怎的,竟然回了句:“洛神画艺虽好,画中女子着实普通,担不得洛神名号。”
如此两人三言两语便顶了起来,最后发展成一人说,你说洛神画的不行,你行那你上呀,另一个说我上就我上,这就露一手给你看看。
简直和三岁孩童拌嘴一般。
于是王平之便跟着白亭山来了他这小院,白亭山现场取纸研墨,画起这下凡的洛神来。
画痴王平之左看右看,爱不释手,拱手问道:“好一个洛神下凡,王某唐突,不知白兄能否割爱,将此画赠与我,我家中藏画千余,不乏名家之作,可与白兄交换。”
白亭山摇摇头,竟将画作丢进了火盆,火舌一下子就冒了起来。
王平之慌忙去抢,却哪里还来得及,只匆匆抢下半幅,打掉了火苗,洛神已经烧没了,只剩半幅水波粼粼还在。
“白兄!你这是作甚!作甚啊!”
画痴王平之抱着这烧的只剩半幅的洛神下凡图,瘫坐在地,心痛无比,恨不能捶头顿胸,泪洒当场。
白亭山抱歉道:
“实在是对不住王兄,此番却是我的疏忽,我画的是我府中一个丫头,闺阁女子,还未嫁人,被我如此画出来,不妥不妥,王兄你受累,且当未曾看过吧。”
“白兄啊白兄,你若未曾让我看到也就罢了,你既已让我看了,我如何还能放得下,如何能当未曾看过?如此仙子一般的人物,竟然屈尊降贵,成了一个丫头!仙子下凡历劫,当真是暴殄天物,天妒红颜,天妒红颜啊!”
王平之想到什么,突然从地上跳起来问道:“白兄,白兄,既然是一个丫头,能否请白兄割爱,卖与我,容我能再画一副,洛神下凡图。”
白亭山犹豫片刻:“这个,这个……”
王平之见他犹豫,急得要死,问道:“白兄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银子方面,白兄莫要担心,王某愿出一千两银子买这丫头,绝不让白兄吃亏。不,两千两,可好?”
白亭山见王平之一再坚持,这才有些汗颜道:
“不瞒王兄说,此事却是我考虑不周,今日不该与王兄生这场闲气,却扯出此等官司来,只因,哎,我便直说了,此丫头乃是我嫡母房中的丫头,我却是做不得主。也请王兄只当没有今日这场官司,万莫说出去。”
一个庶子惦记着嫡母房中的丫头,说出去,确实不好听。
王平之虽是画痴,却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书呆子,听完顿时明白了白亭山的难处。
“白兄放心,王某定然守口如瓶,不知这丫头叫什么名儿?”
王平之又拱手问道。
美人落难,王平之怎可袖手旁观,待救出这美人,便可由着他画洛神下凡图了吧。
“云想衣裳花想容,云容,她叫云容。”
“多谢白兄,王某自当信守承诺,绝不提起白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