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迸射,剑气四溢。飞沙走石,风云变色。
吴悠与吴难,以凡人剑客的传统方式,展开了一场纯粹的剑术比拼。
而随着两人交战时间的延长,两人的作战范围也慢慢的越来越大,以至于渐渐的远离了向城那低矮的城头。
“好!爽快!老夫自九岁得到仙剑认可,成为真正的剑修后,近百年来,从未放弃过在剑法、步法上的打磨。便是我那剑圣侄儿,单纯比拼剑术,也要差我那么一丝分毫。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居然能够遇到一个在剑术上与我旗鼓相当之人。”
“今日与前辈一战,晚辈也受益匪浅。”
吴悠这话可不是客套,而是他真的得到了莫大的好处:他这具身体不是他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自己的身体,虽说自己的灵魂与这具身体已经融合了近三年了。但仍然有那么一丝丝滞涩感。但是今天这么酣畅淋漓的一场大战下来后,他感觉自己的魂魄与这具身体,真正的完全的融为了一体。
“年轻人,剑法是剑修的根本。但单纯的剑法练得再好,也不过是凡人中翘楚。接下来,老夫要动真格的了。”
“请前辈赐教!”
向后纵身一跃,吴难拉开一段距离后,右手一抬:“淬炼,分!”
刚刚还在和绕指柔不断硬碰硬的这把金属性仙剑,一个瞬间便变化成了无数颗砂砾状的尘埃。
“小心了,年轻人,这无数的砂砾,每一颗都是一柄微型的仙剑!看招,砂砾剑暴!”
“草界降临!”
在对方将自己的仙剑分解为无数砂砾的同时,吴悠也将绕指柔直直的插入了泥土之中,待得成千上万的砂砾般大小的微型仙剑呼啸着向着自己冲来的时候。随着这一声‘草界降临’,无数的碧绿青草从地底钻出。但是这一次长出的,却不是普通的青草。
只见他们在一两个呼吸间就扶摇直上,然后迅速的在顶部长出灰白色的花蕊,之后吴悠双手轻摆,这些灰白色细小的花蕊,就如同蒲公英的种子一般脱离了底部的根茎,飞舞到了空中,然后直直的朝着正扑面而来的砂砾迎了上去。
“噼噼啪啪~”在一阵阵密集的轻微,但又很清晰的碰撞声中,这些花蕊不但将成千上万的锋利砂砾全部拦下,更有余下的不低于万数的细小花蕊,继续迎风而上,在吴悠的头顶形成了一股花流。然后吴悠一个念头,这股花流就犹如一头具备了生命意识的长龙,直直的朝着吴难飞了过去。
看到吴悠居然用这样的方法不闪不避的接下了自己的剑型暴雨,吴难的双瞳也不禁一缩!但是面对吴悠操控着向着自己袭来的花龙,吴难没有躲避的打算,而是左手前伸,一把土黄色的,浑身上下散发出厚重气息的仙剑,又出现在其左手之中。
“第二把仙剑?”
“没错,老夫是藏象境二层,可以与第二把仙剑签订天地契约。”
话虽如此说,但这把仙剑毕竟是吴难成年许久后再次进入剑圃得到的,双方都缺失了与对方共同成长的机会。所以这把仙剑使出来的威力,就比前一把名为淬炼的金属性仙剑差得远了。
随着吴难左手挥动,一截地面迅速隆起,然后其中的泥土成分在上升的过程中变化成了长蛇状。而这长蛇状的泥土,在遇到吴悠的‘花龙’后,迅速的对其进行了缠绕,捆绑,想要用自身凝实的优势,将虚无缥缈的‘花龙’压扁,压实。
然而,花龙遇到土蛇的缠绕后,一开始前进的势头是稍稍停滞了一下。但迅速的,花龙砰的一下散开,化成了在空气中星星点点的花蕊,这些花蕊又从四面八方、速度不一的朝着吴难飞了过去。
而这时候,第二把仙剑与淬炼之间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这把土属性的仙剑,无法将自身分解为极细状态,进而一一的与无数细小的花蕊进行对抗。吴难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把土属性仙剑在自身的周身建立四面坚硬的泥土屏障。
可是,这样的屏障并没有坚持多久。那些看起来不起眼,柔弱得风一吹就到处飘散的花蕊,在遇到这泥土屏障后,居然迅速的生根、发芽,然后无数的根须和更多的花蕊长出,直直的将屏障中间的吴难给包围了起来!
“前辈,承让了。”
“......”沉默许久后,吴难很是畅快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好,好!”
叫完这三声好以后,他将两把仙剑收回,看向吴悠的目光也变得慈祥了起来:“孩子,你很好,没有给你父亲,给你祖父丢脸。”
“在下......”
“诶,别装了,虽然你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意,或者是不能承认自己是吴缺。可是孩子,中洲是很大,是有数万万人族,在这里面要找出两个身材相貌完全相同的人,虽然很难,但确实有这个可能。可是要找出两个身材相貌完全相同,连剑法步法都完全相同,而且连左耳廓前方的那颗痣的位置、大小都完全相同的人。这个,老夫认为,是不可能的。
再说了,你刚出生不久我就从剑宗赶到聚海城给你摸了骨,也是我当年下的定论,说你的根骨是天生的剑修。而你从三岁开始学剑起,你所练习的傲剑步,更是我所首创并传授给你父亲......”
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吴悠,吴难温言道:“孩子,你的祖父,是我的亲弟弟。在我们那一辈里,我排行老大,你祖父吴畏排行第五,现在剑宗战力最强的吴克,排行第九。当然,我剑修做事讲究一个爽快随性,所以在感情上像你父亲那样专一的反而很少。因此,我们几兄弟,都是同父异母。但无论如何,从血缘上来说,我是你嫡亲的伯祖父。”
见对面的吴悠仍然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的双眼已经说不上敌意或戒备,吴难无奈的摇摇头:“你祖父吴畏,昔年在剑道上的造诣很一般,只是到了六腑境就停滞不前,最后陨落在与西荒兽人的战事中。但他有两个好儿子,长子吴笛,少年天才,狂放不羁,不认同我剑宗家族式的传承,离开宗门独自闯荡,最后成了我中洲修士公认的剑圣,百川盟的盟主。而次子吴思也不差,现在是藏象境三层,是我剑宗的现任宗主。”
“说起来,前些年的时候,我剑宗内部人员闲暇时,你父亲和你也是主要的谈资之一。说你父亲把你们这一脉的所有气运都消耗光了,以至于你成了剑修里的笑话。毕竟,吴思的长子吴旻,今年十九岁,已经是六腑境一层的剑修,是年轻一辈里的翘楚。不过今日我与你全力一战,方才知道,你才是我吴家新一辈里最出类拔萃的!”
这个,嘲笑什么的,我在玉石里十八年间,可是听到、看到了不少,当时我都替吴缺那孩子感到心疼。但是这孩子居然坚持到了十七岁的最后一天,三岁开始练剑,整整十五年啊,这么多年下来,他是承受多么巨大的压力?说起来,若不是你们这些俗人的讥讽与嘲笑,他可能那天在剑圃也不会自杀吧?又或许,他早就改走其他途径的仙路了吧?
“孩子。”就在吴悠内心再一次为吴缺感到惋惜的时候,吴难继续温言道:“百川盟的库存在不在你那里,或许对于宗主来说很重要,但是对于我这个老头子来说,那是无所谓的了。我只是希望,你能早日回归剑宗。毕竟,一个剑修,终究还是要和他的同类在一起,互相砥砺,才能继续进一步的提升。
而且,我吴家的子嗣虽然众多,但是年轻一辈,你方才也看到了,那个吴良,已经二十八岁了,那点实力简直就是个笑话,若是不用神魂攻击,若是不考虑仙剑与凡铁的差别,他可能面对凡人里的顶级剑客都讨不了好。可是就他那个样子,已经是我吴家这一代里,仅次于吴旻的所谓‘天才’了。宗门内现在战力最强的吴克,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的儿子,转而竭力培养他的女婿王诚......孩子,我吴家在新一代里,人才匮乏,后继乏力。若是不想数十年后剑宗的宗主改为别姓,你身为吴家子弟,有义务回到家里,和吴旻共同担起这个责任来。”
又是世家化的那一套么?可是这种东西,对于我这样生在红旗下的中国人来说,最最反感了啊!剑宗为什么要一直姓吴?凭什么一直姓吴?吴家的子弟在自己的祖父、父亲都是宗门高层,资源、功法大大优于其他子弟的情况下仍然竞争不过人家,那不是活该么?
“孩子。”见吴悠仍然不发一语,吴难长叹了一口气:“话说到这里,你仍然不愿意,老夫也不强求了。听闻你是剑符双修,今日你只是用仙剑就击败了老夫,老夫回去也好跟宗主交差了。只是听老夫一句劝,你今日的实力之强,虽然大大出乎老夫意料,可以说你一个人独扛我剑宗最强的吴克也是互有胜算。但是现在中洲各大仙门的高层,都接到了你怀揣百川盟大半个库存的消息。所以,你不能长期固定停留在一个地方,否则,想想你父亲的下场吧?一个人再强,又怎么能与整个天下为敌?”
“哎~”沉默了大半天的吴悠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开了口:“前辈,晚辈先这么称呼您。您说的我不应该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我也觉得很对。只是现如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
“哼,什么人那么大的面子,让你这样的天才为了践约不惜背负极大的危险?孩子,你要记住,我们是剑修,讲究的是一个万事遂意,通透畅快。如我百余年的生涯中,一直都是打得过就一剑横扫,打不过就剑遁逃走,从来不会为了去留问题纠结。你现在这样的心境,对于培养剑意,是有大害的!这样,你把给你嘱托的人的名字告诉我,我去帮你把他杀了,这样你就不用践约了。”
“前辈所言,字字在理。只是情之一字,要迈过去,真是太难了。”
“什么?居然是为了一个女人?”吴难惊呼了一声后,又迅速平复了情绪,缓缓的摇了摇头:“果然是吴笛的儿子,身为剑修,居然用情专一。孩子,你这样可不行啊。你的曾祖父,一生六十多位道侣,你的祖父,区区六腑境修士,还死得早,就算这样也有十多位道侣。你的叔父吴思,身为宗主,做起事情来讲究脸面,束缚很多,即便如此,公开的道侣也是六位。怎么就你和你的父亲......”
说到这里老头子的脸上突然浮起一抹邪恶的笑容:“嘿嘿,我们剑修练剑,手中剑,身中剑,都是要勤练的。这对手,是越多越好啊。”
“呃......呵呵呵,前辈说的这话,晚辈非常认同。事实上,我也不会单独找一个人练剑。只是现在这位,我想把她当做常练对象。”
“你这家伙,哎!罢了罢了,或许这就是你们这一脉天才艳绝的诅咒吧。嗯,我们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回到向城后,我就带队回剑宗去了。临别之际,我跟你交个底。”
“请前辈示下。”
“宗门那边,我会尽力帮你掩饰,就说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吴缺。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在剑圃守了上百年大门的风老,也是跟宗主报告的,吴缺在最后时刻没有获得仙剑的认可。所以,有我和风老先后的报告,剑宗这边对你的关注度,或许可以稍微缓缓。”
“多谢前辈。”
“谢我没用。”随意的摆摆手,吴难道:“剑宗一时半会不纠缠你,但是其他宗门呢?孩子,还是那句话,早点离开此地,继续游走天下,不断提升修为才是你该走的路。你这个年纪就能在实力有所保留的情况下击败老夫,这份实力,对上任何一个宗门的宗主或者最强战力,即便不能取胜,也能从容退走。但你一个人再强,也不能与天下为敌。”
“是,前辈的话,晚辈记住了。事实上,晚辈已经在着手安排此地的事宜,想来应该在近期就离开此地。”
“那就好。”听到吴悠说出这句话,吴难满脸的沟壑一下子舒展开了,他走了近前,伸出手拍了拍吴悠的肩膀。而吴悠也毫无防备的接受了对方的这份长辈对晚辈的亲近举动。
“你这会无法承认你是吴缺,不愿意回到剑宗都没有关系。我只有一个请求,请记住你姓吴,若是有一天,剑宗的吴家族人遇到困难,还请你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出手相助。”
“......前辈所言之事,晚辈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