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许井樾依旧厌世,他厌弃周围所有美好的存在,他把自己早已被践踏的尊严以及不得不为残酷现实而低下头的正确价值观深深藏了起来,然后去报复,甚至用卑贱下流的手段来养活自己。
在他所谓的母亲眼中,哪怕让他去偷去抢,只要她过的舒服,一切都不关她的事。
她变相的怂恿这种来钱方式,他扭曲地遂了她的意。
他明知道什么是对错,但他从来不听。
他消极绝望地,又以这种矛盾的方式去憎恨这个世界。他从来不喜欢亮堂的东西,并且嫉妒一尘不染的事物。
他渴望它们与他一样脏。
他想,他本来该是这样坚定的。
可当时,他垂眸,视线错开,悄然落在了她白皙似雪的手上。
那一刻,他对纯洁生不起厌恨,他只唾弃丑陋肮脏的自己。
僵了几分钟,他最后接过了那盒炒饭。
从破旧狭窄的阳台外面,看不见月亮。他漆黑狭长的眼眺望着远处,背影有些僵硬。
黑夜坠入深渊,起了森森凉意。
他却忽然勾了唇,笑着,眼底神色难掩不去荒诞。
她可是真傻啊。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也不屑做好人。
空荡荡的笑声在逼仄的环境中骤然响起,蔓延至各个角落,声调阴冷。
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笑谁。
拐卖来的人失了踪,这些天,那辆黑车一直没有出现,不知道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不敢有所动作。
安清影怕那间阁楼早往会被发现,况且那个孩子一条腿坏了,哪里都去不了。
幸好当时偷偷拍下了车牌号,她便以匿名的形式举报了那天违规停放的那辆黑车,冒着风险向当地警方报了案。
这些天,警方开始逐步展开了关于当地幼童失踪拐卖案件的深入调查。
从阁楼下来,外面悄然下起了细雨。
安清影和许井樾两人撑一把伞,间距被拉的狭小,气氛说不出的诡谲凝滞。
雨落到巷子里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车行过,污浊的土渍差一点就溅上了纤细白嫩的小腿。
安清影下意识想靠右走到路边,一双略显粗糙骨感的手突然覆上了伞柄,从她手中接过,然后转身,走到了她左边。
她抬眸,黑色的伞下,与那双漆黑幽冷的眼眸陡然对上视线,无话须臾。
安清影看他的眼神,差点就要以为他要动手打自己。她刚开口想说走吧。
谁知他垂眸看了一眼她的脚踝处,沉默了五秒,忽然又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粗鲁地单手给她披上。
他今天穿的风衣,披在她身上,完完全全就遮住了小腿。
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错愕瞬间,她忍不住:“许井——”
“话别多。”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视线又移到伞外的雨势,用不太友好的声音,催债一般,“赶紧走。”
安清影只好闭了嘴。
身边的人气压很低,明显一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谁招惹到了他,神色严肃的让人觉得甚至恐惧到心慌。
即使他意外地给她披了个外套,眼色也是摆着你欠我几百万似的。让她不敢多想。
小腿处透不进风,她只觉得脸上忽然异常的热。
巷子的路太长了,伞下和他呆一起的每分每秒,对于安清影来说,只有怦怦地心跳声。
她忍不住偏过头打量,意外清楚地看见了雨水滴进他的衣领,往上,是男人没表情的侧脸,和湿透了的黑发。
她竟然才知道,伞一直都是倾斜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