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勤还能说什么,皇上难能驾临天牢督办案件,他应感到荣幸才是,说皇上坐了大半天,他这儿穷酸之地儿,除了茶水,一点像样的吃食都拿不出来,还是一个啥也不是的小丫头代劳招待,让你付个账怎么了?看着皇上拈起一块晶莹剔透的软糕,刘勤默默地收了账单。
齐琰很懂事的挨个试了个遍。
“江南小食?”季苍旻奇道,“王城很难买到正宗江南小食,即使形像味道也不像。”
云见离笑道:“明王还没试过,怎知道不像?”
闻言,季苍旻拈起一块花糕放进嘴里,嚼了嚼,蓦地睁大眼睛,和他在江南游历时吃到的一样,“嗯,你怎么做到的。”
“认识个厨子,他会。”云见离边说边往嘴里塞吃的,刚才在淑妃宫里啥也没吃着,这回正饿着。
“将军,大人,一起吃哇。”云见离招呼齐琰和刘勤,“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咯,再想吃就得自己跑江南去啦。”
季聿修去过江南,对那儿的果子酒记忆深刻,说是酒,其实更像一种饮品,果香浓郁,酒水甘甜,饮之微醺不醉,是个不错的东西。
云见离察言观色,给季聿修倒了杯酒,狗腿地恭维道:“陛下请,过会儿民女要是败了,您可得轻点嘲笑。”
季聿修端起杯饮了一小口,不错,是记忆里的味道。
他注意道云见离药箱旁还有两个未开封的纸袋,“那是什么?”
“一个吃的,另一个么?”云见离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打开其中一个较小的袋子,取出一条纯白色的镂花发带,花样繁复细密,丝线环环相扣紧紧缠绕,勾出伸展的枝叶脉络,镂出柔美的花瓣形状,不似绣工胜似绣工,精致华美,应是不可多得的手工艺品。
季苍旻由衷赞道:“很好看。”
云见离冲他一笑,“我也这么觉得。”
能不好看么,刘勤腹诽,这么一条三尺长的带子,五十两白银呢!
季聿修隐隐有了些猜测。
“行了,休息够了,也吃饱了,该干活了。”云见离喝了一杯果子酒,离开座位,拆下头上的钗子,三千青丝如瀑般倾泻至腰肌。云见离一手抓起头发束在头顶,一手将散落的头发往上拢。
季苍旻动了动唇,原是想对云见离说,你过来,我帮你束。
但碍于周边有外人在场,嗫嚅半晌,终是没说出口。
他与云见离有夫妻之约,但是婚旨未下,礼未成,在旁人眼里他们只是互相认识的关系,未婚男子贸然上前为女子束发实在不妥。
云见离束发的动作相当熟练,并很快用丝带绑好了。
“怎么样?”云见离甩甩了头发。
季苍旻默默点了点头,束起的发显得精神干练,纯白质柔的发带垂在肩侧,添了几分文气。
很好看。
“脸更大了,也更丑了。”齐琰面无表情的评价道。
云见离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又没问你。”
说完,抄起桌上的锦盒收进药箱,挎起肩带,一手扶着药箱,一手提着纸袋,别说,有医师那样了。
云见离轻拍药箱,道:“陛下,别眨眼,好戏要开场了。”
季聿修勾唇一笑,对云见离摆了摆手。
云见离微微颔首算作回应,遂扬起下巴,“刘大人,请带路。”
天上的月,在浮云掩映下忽隐忽现,校场满是月色,白得如银。
刘勤出示令牌,嗓音浑厚,“开门。”
一阵令人胆寒的铁锁声响起,随着“咔嚓”一声,铁锁重重落地。
两扇五寸厚铁栅栏门,需十名侍卫齐齐用力才能开启。
云见离跟刘勤踏下台阶,越往下去,能听见的声音越清晰,有叫骂声、呵斥声、哭喊声、求饶声,有鞭打声、闷棍声、还有烧红的铁烙灼烫皮肤的“滋啦”声。严刑拷打不分白天黑夜,反正进了天牢便见不到日月了。不知走了多久,进入地底多深,空气越发浑浊,其中挥之不去的酸腐味儿更是令人作呕。
前方火光闪烁,至此,刘勤终于带云见离走下石阶,往那亮处走去。走了约摸五六米远,石拱门两边墙上斜插着火把,再往里去,中间有三米宽的石板路,两边是四壁黑黢黢的十多平的牢房,无窗,铁栏杆,身着囚衣的犯人或坐或卧,一见刘勤走过,都愤愤而起,远远的朝他吐口水。云见离不得不与刘勤保持很长一段距离,免得被他波及。
看来这里的犯人相当不欢迎刘勤,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痛恨。
刘勤从腰间取出一条长鞭,“噼噼啪啪”左右开抽,犯人纷纷退避,没人吐口水了,云见离背着药箱,快步跟了上去。
牢里的犯人一见云见离,齐齐一愣,随即笑开了。
“牢头!平时叫你积点德,你不听,现在遭报应了,娶个婆娘丑的跟鬼一样。”
“长得丑又怎样,关上灯哪儿不一样。”
“哈哈哈……”
一时间,犯人们把怨恨全部发泄到了云见离身上,话越说越难听,加上云见离一无所觉,只顾埋头走路的样子更加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直把云见离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日了一遍。
云见离心道,我踏马连自己爹妈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祖宗十八代,你们要愿意去寻,尽管去,寻着了带我跟前给我看看,给你们验验尸骨,辨一遍男女。
刘勤寻思着犯人们左右骂的不是自己,谁管他们那么多,这丫头片子欠教训的很,你们尽管骂,最好骂得她发火,骂得她无地自容,骂得她原地气死,一想到这儿,刘勤一张臭脸色略有缓和,连鞭子都收了。
这时,某处牢房响起一雄厚的男声,“不想死的,给老子闭嘴。”
话音刚落,嘈杂的牢房顿时安静悄无声息。
云见离蓦地抬起头,循声望去,看见的牢房大同小异,犯人身穿同样款式的囚衣,全都蓬头垢发面目难辨,乍一看去,根本不知道刚才说话的是谁。
云见离皱起眉。
“大人,这里关的是些什么人?”
感觉没错的话,这儿不是天牢最底层,不是关押死刑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