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经允许,贸然闯入,实在是没礼貌。
萧小贺咬着嘴巴想了想,道:“我是小贺,你是谁?”
娘亲交代过,不能轻易相信陌生人,不能轻易向陌生人吐露实情。
“小贺?”妇人低低的念着萧小贺的名字,像在仔细思索萧小贺是哪家的孩子。
萧小贺轻手轻脚的转过屏风,见一身裹黄缎长衫的妇人斜倚在榻上,长衫底边绣着龙云彩凤,彩凤点缀着色泽端庄的牡丹,榻前摆着双梅花绣鞋。
那妇人微蹙着眉,合着眼,眼底发黑,严重睡眠不足,长发及腰,发丝灰白,一支黄水晶御凤钗撩起鬓边得长发,在脑后挽了个松松垮垮的髻,松松垮垮的,容颜略显憔悴,好在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看着还算精神。
看年纪,大概四五十的样子。
“小贺,是谁?”妇人皱着眉喃喃道。
一阵苦思冥想也没想哪位朝臣的孩子叫小贺,细长的柳叶眉不由得拧成一个“川”字,戴着镶嵌着宝石的护甲的指节纤细修长,十指展开,掌根轻轻按揉太阳穴的位置,神情痛苦。
“小贺就是小贺呀。”萧小贺理所当然道,一副你不认识我也没有办法的表情。
但是终于找到肯与我说话的时候人啦!萧小贺欣喜的想:终于可以问到爹爹在哪儿了,天助我也。
当即摆出乖巧模样。甜甜的唤了一声,“姨姨……”
等等,不对,那人看着很不耐烦,可能把人喊年轻了显得不够尊重,那……
“婶婶……?”
好像也不太对,那人的表情可怕的像要吃人。
哎呀不管了,娘亲说过女生喜欢被人往年轻了称呼。
萧小贺抿了抿嘴,“那个,美女姐姐,请问你知道我爹爹在哪吗?”
妇人眉头紧皱,睫毛微颤,双眸艰难的撑开一条缝,目光森寒,直勾勾的看向萧小贺。
“小娃子,你可知在和谁说话?”
上一个敢这么称呼她的人还是上一个。
萧小贺不禁打了个寒噤。
“我刚才问了的,你没告诉我。”萧小贺道。
“是么?你……”
话未说完,妇人忽地痛苦地抱着头从榻上跌落在地,瑟缩的蜷起身子,脑袋一下一下的往地上撞,清秀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状似疯癫,像在忍受某种极大的痛苦。
疯了?还是犯什么毛病了?
萧小贺被吓得小脸苍白,紧抿着嘴巴,战术性的倒退两步,可惜后背抵到了屏风,退无可退。
“你,你怎么了?”萧小贺的颤音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痛……”妇人伸手指向房门,指尖颤抖不已,她咬着牙,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医……药……”
萧小贺左右听不懂,忽而想到了什么,忙去扯颈上系的那条红绳,绳上挂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白玉瓶吊坠。
玉瓶小小只,缺有瓶口、瓶颈和瓶身,十分袖珍。
萧小贺拧开瓶盖,倒出一红一绿两颗小小的药丸。
娘亲说了,单用红色那颗可以救命,单用绿色那颗能强效缓解疼痛。这个特殊的挂坠是他以前调皮的时候带着蒋小丫和一批小朋友到山上探险受伤被寻回后娘亲特地为他打磨的。
红色的和绿色的混在一起用,会当场毙命。
萧小贺把红色的药丸收回玉瓶,捏着绿色的药丸,鼓起勇气走到那妇人面前,迟疑的伸出小手。
“这个是我娘亲给我的药丸,我娘亲是个很了不起的医者,这颗药可以止痛,但没法儿根治你的病,你,你要试试,试试看吗?”
妇人强忍疼痛眼光锐利的盯着萧小贺,只要萧小贺神色中稍有异色,便立即扑上去掐死他,但这孩子目光澄澈,神情诚恳,明明很害怕,却强迫自己靠近。
犹豫片刻,她颤抖着手拈起萧小贺掌心的小药丸放入口中。
药丸清香,沁人心脾,入口即化,没有一丝丝的苦味儿,甜甜的带着点儿酸,像颗绿葡萄做的果糖。
神奇的是,随着药丸在口中融化,一股清凉的通透感由口中向四肢百骸蔓延,尖锐的痛感随之烟消云散,渐渐的,全身上下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松快之感,仿佛刚才经历的那阵痛不过是一场梦,是幻觉,仿佛置身于云端。
总于可以不用受那无休止的疼痛折磨了。
妇人合着眼,安详卧在地上,原来人生可如此闲适。
萧小贺见妇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还以为娘亲的药没起作用,不由得皱起眉,蹲下身子担心的看着妇人。
“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些了?我娘亲研制的药都特别特别的有效,可能过一会儿就不痛了。”
他担心娘亲的药失效,却不知并非药的问题,而是这妇人常年受头痛症折磨,这下好不容易不痛不难受了,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
萧小贺等得这一会儿,于妇人而言却有种安稳睡足了整整一夜的错觉。
听到萧小贺问话。
妇人睁开眼,病痛不再,这才得闲仔细端详萧小贺的样貌。
柔柔软软的小头发,大脑袋,小脖颈,脸蛋嫩嫩的圆圆的,短手短脚的过分可爱,蹲在地上,活像个从桌上食盘滚落下来的一颗水萝卜质地的软白团子。
“哀……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的药……”说着坐起身,牵起萧小贺的小胖手,肉乎乎的手感棒极了,忍不住捏了又捏。
“饿了吧?”妇人把萧小贺引到桌边。
今儿突然发病,头痛欲裂,恨不能一头撞在柱子上了结了这条命,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被打发去太医院传唤太医了,不知为何半天没有回应。
刚听到有人开门,以为是太医到了,但迟迟等不到人上前问诊请脉,睁眼一看,却是一身量小小的东西在打桌上点心的主意。
宫里除去太子那个能跑会跳嚣张跋扈的小郡主,哪里还有这么小的东西。
何况这慈宁宫,就是皇帝也不敢擅自踏进一步,何况其他人。
虽贵为太后,却从不过问前朝后宫之事,一是心灰意冷,二是力不从心。
心灰意冷是为情所伤。先帝一逝,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