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铷君两人匆匆赶回了家,就见到了来人,不是阆家主母是谁?
诧异过后,又在意料之中。
她能来夏铷君是想得到的,毕竟当初这阆家女母把尚清嫁过来就是为了原主读书人的身份,如今她考上功名,也是一名秀才了,她定然会来的,只是早晚问题。
而看来人,也不止她一个人,除了阆家主母,还有她的正夫霍袤,以及尚清的亲爹。
嗯,正常正常。
只是除了他们外,还有一个非常意外之人,那就是那个魅惑的少年兰魅。
夏铷君有些印象,当初他还差点把汤碗洒尚清头上。
他怎么来了?
压下心底的疑惑,夏铷君拉着夫郎的手更紧了些。
阆家主母立刻起身,大步走来,有些急切。
“哈哈哈哈,好!”
“铷君,我就知道你是有出息的,是好的!”
阆家主母无比热情,无比激动,跑过来拉着夏铷君的手就想在外面寒暄说话。
相对于上次的回门,这次她的热情可以更盛了,表现得淋漓尽致。
“咳咳。”
旁边传来一深沉男子的咳嗽声,夏铷君有印象,这是阆家主母的夫郎,正夫郎。
他还是老样子,不苟言笑,看起来四十岁的样子,温文尔雅眼睛有些皱纹。
此时他微微一笑,“铷君和尚清刚回来,恐怕累了,大家进屋里说!”
“是是是,对对对,快进来!”
她拉着夏铷君就往里走,夏铷君看到,破破的屋子外面,院旁摆满了阆家主母带来的礼物,大大小小箱子,红色一片,绸布铺盖,无比喜庆。
而她的热情,让后面跟着出来的夏父和田金花根本插不上嘴。
当然,尚清父亲也说不上话。
“哈哈哈哈。”
没一会儿,屋子里传来阆家主母时不时的大笑声,一家人吃着小零食,聊着天,无比热闹。
通过这次,夏铷君也算更加了解这位阆家主母了,她对读书人真的有一种无形的膜拜和喜欢,上次回门夏铷君还没有功名,阆家主母都很高兴热情,如今完全是用狂热来形容了。
所以作为主母,她想讨人欢心,那也是太容易的事,夏铷君反正听着她夸人就很舒服,而尚清微笑的陪着她,让夏铷君觉得人生都圆满了。
两家人相谈甚欢,夏铷君以为这会是一场圆满的见面时,阆家主母突然把兰魅拉了过来。
这个夏铷君觉得不应该出现在她家的人。
只听她笑着说道:“铷君丫头啊,我知道你今时不同往日,最近也有很多人给你介绍侧夫郎小侍,只是我们家尚清其实是个闷葫芦性子,心里有话也不会轻易说出来,我担心你要娶了别人他会难受得闷出病来,与其娶别人,还不如娶他兄弟,你看,魅儿怎么样?魅儿活泼热情,让他们兄弟两一起伺候你,也有个说知心话的。”
阆母是真的觉得好,本来她听到夏铷君被媒婆天天登门,就心急得不得了,怕自己的好儿妻被人拐了去,她焦急得想过来看怎么回事,也立刻想过来看自己这位闪闪发光的好儿妻,只是被正君阻止了,让她不要表现得太急切,失去体面尚清野会没脸,所以她忍了好几天才登门。
而因为担心夏铷君被别人抢了去,此时兰魅爹又说兰魅自从上次见了夏铷君后念念不忘,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何况兄弟两也可以互帮互助。
阆母的话一出,夏铷君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看着夫郎摇摇欲坠苍白的脸色,以及兰魅那害羞红了的脸,和阆母期待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无名火就冒了出来。
“啪!”
她猛一拍桌子,冷若冰霜。
“不用!”
阆家主母被夏铷君的行为吓了一跳,“为……为什么?”她这不是为大家好吗?
夏铷君沉了脸,“你把另一个儿子介绍给我,有没有想过尚清的感受?你……是个合格的母亲吗?”她低声质问,语气很平静,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她的愤怒。
“何况,我今生只会有尚清一个人,不会有别人!”
说完,她拉着尚清,直接走了出去。
尚清木呆呆的,不敢置信,完全从刚才的话里回不过神来。
他震惊的看向妻主,泪眼盈盈,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妻主……说的是真的吗?
这是第一次,妻主说以后只有他一个人!
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从地狱到天堂,不过如此。
此时让他为妻主去死,他都心甘情愿。
心……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扑通扑通”狂跳。
无尽的幸福涌上心头。
而这样的快乐,没持续多久,就被一个打破了。
山的另一头,一个人匆匆跑了下来,神色焦急又慌张。
近了看,不是康杨儿是谁?
而康杨儿也看到了夏铷君,眼睛猛亮了起来。
仿佛看了的救星,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悲凄的呜咽道:
“铷君姐姐,铷君姐姐,求求你救救晚生叔,救救他!”
夏铷君脸色一变,本不想理会,却不想关乎人命,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
却原来,那天康杨儿被夏铷君拒绝后,很伤心,一个人跑到了后山来。
却不想在一个山地之处,凹陷的地方,听见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跑过去一看,才惊觉是自己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的晚生叔。
想着上辈子他被卖,晚生叔后来也算间接的帮他报仇了,康杨儿就很在意这个晚生叔,可在意他爹一样在意。
在他看来,狠心的娘遭遇什么都是活该,可晚生叔是好的,他不仅上辈子间接帮他报了仇,小时候对自己也像亲爱子一样。
哦,应该说是晚生叔的孩子被娘一脚踹掉后,他整个人都有些神神叨叨,看见所有孩子都像自己亲孩子一样。
大家都说晚生叔心里有病是疯子,可他喜欢这样的晚生叔。
没想到今生重生,他死的那天,晚生叔居然提前对他娘下手了,然后他娘没有死,残废了,晚生叔却害怕,跑了。
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
妻对夫如何打骂都可以,但夫对妻动手,那就是死罪。
还是会以极度残忍五马分尸这样的方式死去。
所以那天晚生叔对他娘动了手,村人出于对晚生叔的同情,并没有谁去告发他,而他离开村子,也没有人阻拦,因为做了那样的事,在村人看来离开重新找个地方生活是最好的。
却不想晚生叔根本没有离开里古子村,而是掉入了山中的一个陷阱里,折断了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吃周边的杂草和黄泥巴为生。
几天前他看见晚生叔,他已经快不行了,可晚生叔阻止他离开找大夫,还说他要是带村人来就一辈子不认他。
康杨儿担心害怕,自然听话也没深想,只每天给晚生叔送吃的,等待他说的,吃几天软饭把泥巴排出去就好。
没想到今天一去看,晚生叔不行了,可怕他吓死了,他疯狂的跑,想跑去找大夫,找村里那个郎中,却不想碰到了夏铷君。
他立刻迸发出希望来。
上辈子的丞相总是那么冷静那么厉害,他还那么善良,知道了晚生叔的事也一定没什么,他慌忙把手机所有都说了,此时就是个无家可归都孩子,自己没了一点主意。
面对在意的人,他冷静不起来,尤其是晚生叔的生死。
他还答应了爹,会把晚生叔找回去陪他的!
康杨儿哭得死不承认,尚清也很替他难过,几人匆匆到了晚生所在的坑里。
一个月不见,他本来骨瘦如柴的身子已经完全没了形,肚子却很大,夏铷君脸变了变,这很显然是吃多了观音土的缘故。
“别耽搁了,来!把人扶上来,我背去大夫那!”
去城里来不及了,希望村里的郎中大夫能厉害点,把人救回来吧。
晚生叔眼睛还有微弱的光,看着康杨儿在哭,这次说不出拒绝的话,任由几人忙活。
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不舍的看了看孩子。
只希望这孩子这辈子,不要那么苦。
没人发现,晚生不知什么时候断了气,而夏铷君跑的匆忙,却还是刚出山,就感觉背上没了动静,他的手也耷拉了下来。
夏铷君有不好的预感,震惊的转头一看,果然人没了呼吸,脸变成了青白色。
夏铷君忍住心中的复杂,把人放了下来,默默的。
康杨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居然没有哭,慢慢的,颤抖的用手去摸那具尸体。
果然已经冰凉了的尸体。
他木呆呆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掉得尚清心里也很难受。
这一定是对他特别的人吧,他想。
夏铷君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来,她本来就不擅长安慰人。
所以周围空气异常沉默。
天不知不觉下起了小雨。
夏铷君知道,人悲伤到了极致,应该是哭不出声来的,就像康杨儿这样。
“呵呵呵呵。”
康杨儿没有哭,居然笑了起来,他在旁边刨坑,一边刨一边絮絮叨叨道:
“晚生叔,我记得你刚来我们家的时候,像个小太阳一样,可爱笑了。”
“哪怕你是买来的,因为勾搭娘被说成不检点被一个铜板被亲人卖来的,但我知道,你从来就没有勾搭娘,就像我的其他爹一样。”
“娘得到你了,就不稀罕了,每天非打即骂,可你还是笑呵呵的。”
“娘打我们,你还会挡在我们这些小孩子前面……”
“还有其他小爹,他们受伤了,你还采草药去帮他们包扎,安慰他们。”
“可是并不是人人都希望你这么好的,不是所有人都想看着你笑的。”
“你怀孕了,我知道是悯惜叔偷了娘的钱,他却说是你,你好无助说没有,娘狠心的踹掉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你说话,包括那时候的我。”
“我那时候想,你没孩子,要是被人打掉了,就会永远对我好了。”
“晚生叔,知道我这样混账,你还会原谅吗?”
“后来我果然遭了报应啊。”
“我以为你没了孩子,会把我们当自己的孩子,你的确更加疼惜我们了,可你也不会笑了,那个小太阳的晚生叔消失了……”
“晚生叔,你死了也好,下辈子投个好的人家,不要再被诬陷了,也不怕害怕无助了,希望你去一个男郎可以自由的地方,哪里的妻主同样不可以打夫郎的地方。”
“晚生叔……”
“呜呜呜。”夏铷君面无表情,神色深沉而旁边的尚清已经泣不成声。
雨越下越大,夏铷君没有说什么安慰人的话,拉着夫郎离开了。
身后的康杨儿,自顾自的挖着坟墓,一坐着躺着,成了黑夜里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