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规则的详细度应该与其对应要素在该规则对应身份、或地点的出现频率有关,也跟其在该地点的影响力有关。
而所有规则之中,书店一地,毫无疑问是对特殊Npc个体描述最为详细的,反而对一般Npc的描述相对简陋。
理论上来说,女祭司的主要活动地点也应该是书店才对……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太能逛了,目前白无一硬是没在书店里见到过它人,以至于有种都市传说的美。
总体形象来看,白无一会把各种意义上不大遵守规则的女祭司……放到规则对面去。
目前来看,明面上、最直接能操纵规则的方法,有且只有一个:
选举。
依靠所谓选举,可以将任何一项或多项规则完全颠覆,变为相反的含义。
但实际上。
白无一很清楚。
成功反对一项规则压根不是消灭了它,而是创造了另外一条完全相反的新规则罢了。
如何去真正破坏这一条条无形的规则?如何在这偌大到甚至难以探索的城市当真掀起一场变革?
方法是未知的,但女祭司的个体,在这明面上规则依然存在的环境,却能杜绝规则的影响……
为什么?
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
笔下的齿轮轮廓不断变得厚重。
“咔……”
无法旋转的纸上图形,只因笔尖的旋转变得越来越线条杂乱,难以看清。
“吱——呀……”
画着杂乱线条的人过于心烦意乱。
“叮铃铃。”
以至于直到忠于职守的迎客铃焦急奏响时,才发现门口出现了……
“……哎呀,换人啦?”
一道苍白的身影。
……
它看起来像一名十来岁的少女。
动作很灵巧,穿着一身白色长裙,外面披着亦是苍白的披肩。
长长的白发明明未经任何修饰,却若裹了一层薄薄头纱,发梢微微卷曲,如雪、如羊毛、亦如落羽,在那发梢交错的间隙之下,苍白衣物上些许金色的丝线便闪着光泽凸显出来,一道道蜿蜒的轨迹,比起单纯修饰,更似某种蕴有神秘学含义的符号。
当那纹着金色蜡烛符号的面纱探过来时,轻薄地晃动了一下,露出下方一抹月牙似弯曲的嘴唇,似乎很兴致勃勃地吐出之前那一句话语。
当它走进来的时候,背着手,不是走进来的,而是像小鸟一样略微跳了一下,很欢快且无声地便跃来了。
“你好啊,书店老板先生。”
而和动作相比,它的声音倒是微微低沉一点,多了一丝冷静温和、而成熟的意味:
“对于规则,你已经了如指掌了吗?”
“……”
【不可以拒绝回答她的任何问题,不可以对她撒谎,但也不可以回答得过于清晰,被她所长久注视乃是不幸根源,万幸她总是容易落眼于别处。】
明明隔着一层面纱,却仿佛能从那苍白帷幕之后,清晰窥见一双炽热而雀跃的视线,火舌般带着名为紧张的刺痛,舔舐于他的面颊上。
“不太熟练?”
面对一时沉默的白无一,女祭司又发出轻快的笑声,站直了身体,一步步缓慢而优雅地走到了柜台前,把一双苍白的手放了上去:
“没关系,先想想吧,时间还很早不是吗?……呀,原谅我吧,我太期待您的回答以至于疑问百出,按捺对新事物的好奇心总是件困难之事。”
说完,它便当真一言不发,像等待白无一回复一样安静站在那里,歪着的头甚至有些乖巧意味。
在长长沉默的期间,白无一的眼落在它放下的手上……他以为会看见一只苍白如纸张的手,但并非如此,或者说,这种猜想只正确了一半。
轻轻搭在桌面上的手掌,一般皮肤的确是苍白的、如纸的、细腻而光洁,宛如某种艺术品,但在这艺术品的表面,大片棕红的瘢痕宛如地衣一般泛滥地分布着,丑陋、粗糙、凹凸不平的血肉衍生物嶙峋而刺目,与那光洁的一部分拼凑在一起,如此怪异、如此扭曲、如此……和谐。
……明明应当是丑陋的,却又绝非丑陋。
最终,白无一做出了“回答”:
“……也许?”
“嗯,你也是个谜语人呢,很好很好,我们是同类哦。”
对于白无一有些简陋的回复,女祭司却没有丝毫负面情绪,恰恰相反,它用指尖敲了敲柜台,先是认真思索般摸摸下巴随后点点头,发出轻快的笑声,对白无一竖起一根大拇指……这样的作态,简直……
白无一错开了注视它的目光。
不,不可长久注视。
不可长久注视它,或者被它长久注视,都是不可以的。
他的视线落到之前被女祭司轻轻点过的桌面上,平滑而棕黑的木面上残下了几缕苔花般白点。
“这座城市,已经很久没有新来者了。”
在他思索期间,女祭司将手轻轻抚在桌面上,一边呢喃自语,一边如散步般悠闲地徘徊着:
“你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呢?在那之前,又经历过怎样的故事?”
它似乎一边走着,一边便自顾自想象并期待了起来,步子也从散步般慵懒变得像什么自编的舞步,步子逐渐从桌面上挪开,而将视线落在了那些重重叠叠的书籍上。
“啊,真有趣,书店老板先生,你也笑一笑如何?新的市民、新的音符、新的故事……这一切都是变动啊,而变动则是一个故事变得有趣的必然条件,您不这么认为吗?”
女祭司抬起了手,指尖似乎快要落到书上,这让白无一一时有些紧张,他站起来,思考着能否依靠物品隔离着将它从书柜前推开……但就在他这样盘算的时候,它忽然耍弄他似地抬起了手,直接转过头,浮动的烛徽正对于白无一双眼。
“……可能吧,你莫非能看见未来的事吗?。”
白无一的声音稍微冷静了一些,他按在柜台上的手也已经松开,出现将沾满汗水的掌心摊开向上:
“你又是怎么认为呢?”
对于无法拒绝、却又不可清晰回答的问题,白无一最终想到的办法是:“以问答问”。
疑问比任何闪烁其词都更加悬而未决,亦因此绝不可能含有谎言,任何话语,既是疑问,便存在假设……因此一些人也以这种说辞,为其本身就是一种冒犯的问题做辩护就是了。
既然他无法回答,便将这问题原封不动地投回发问之人身上,若是有问题的并非发问人而是问题本身,便应当让其引火自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