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前)院内。张杰和刘氏站在水缸边,商议母亲想吃田螺之事。
张杰:“母亲看来是不行了。她老人家多年断荤,临走之时,就成全她吧。”
刘氏:“官人,我看不妥。母亲吃斋几十年,临走却无端开荤,极是不妥。怕是她老人家人事不省,说些并非本意的胡话也是可能的。”
张杰:“如此一来,如何是好!”
刘氏思索片刻道:“官人,我看这样:这洪灾之后,外面有不少螺壳。我去拾得些回来,用滚水清洗干净,却拿些豆腐面筋之类,捣之成酱,嵌入田螺壳中,做成螺肉模样,一则了却她的口欲,二则不坏不杀生的心愿。我们尽了孝,也救了这个田螺,积了善德。你看可好?”
张杰听妻子如此一说,自然高兴,道:“还是娘子想得周全。”
嵩山河边。张杰双手棒着大田螺,缓缓放入水中。
张家室内。刘氏端着一碗饮食走进。张杰扶着母亲,靠在床上。刘氏慢慢喂婆婆进食。张母露出满意的神情。
野外。荒地。一座新坟。张杰夫妇跪在坟前,烧化纸钱。
张宅。刘氏病躺床上,病情沉重。张杰守在床边。刘氏拉着张杰的手,流着泪断断续续,缓缓而言:“官人,一场洪灾,想不到我家竟如此磨难。母亲去世不到两月,我这样子,怕也不行了。我随你二十年,自问并未失德,唯一不能瞑目之事,不曾替你生下一男半女。我们家境如此贫苦,我死之后,你哪有钱再娶?这张氏血脉,如何承接?官人,你可要想法续我张家香火!”说毕,头一歪,命归西天。
张杰扑在刘氏身上,大哭:“娘子!”
田里,张杰在扶犁耕田,一副劳苦模样。家中,张杰在挑灯喂蚕,一副辛勤模样。厨房,张杰在灶上做饭,灶前添薪,一副手忙脚乱模样。
野外。荒地。两座坟墓并排一起。一座坟已在燃烛焚香,化纸。另一坟前蹲着张杰。墓碑上写着:亡妻张刘氏之墓。墓文落款:夫张杰。
墓前。烛焰熠熠,香烟袅袅,纸灰飞飘。张杰边化纸边道:“娘子,你这一走,可把我害苦了。家里家外一把手,冷冷清清度时光。这日子如何过!”
田野。张杰愁苦悲伤地走在田间小路上。
张家。房屋上,炊烟袅袅。
田间小路上。张杰无精打彩回家,不经意抬头往家望去。突然,露出吃惊的表情。
张家房屋上袅袅的炊烟。
田间小路上,张杰加快了脚步。心里道:“家中为何炊烟袅袅?谁家好心人为我做饭?不会!莫不是我不小心柴火,家中失火了?”边想边跑。
满头汗水,奔跑着的张杰一头冲进家门。
桌上,饭热菜香。
张杰屋里屋外,东找西找,不见人影。
张杰坐在饭桌前,自语道:“这是谁做的饭?这丰盛的菜肴从何而来?”
田野里。张杰在劳作。
张杰家。炊烟袅袅。
张杰放下锄头,快速向家奔跑。
张杰冲进屋,仍然满桌饭菜,仍然不见做饭人影。
夜。张杰躺在床上,自言自语:“这是谁家女子?为何近来时时做饭,却不肯露面?”
第二天。傍晚。张杰在屋外悄悄观看自家房屋。房屋静静地座落在那里,毫无动静。张杰目不转睛地观看房屋。突然,房屋上冒出了炊烟。张杰悄悄向房屋靠近,踩着梯子,爬上墙头。
厨房内,一位丰容艳姿的美女正在做饭。
墙头上,张杰张大了嘴,“啊”的一声惊叫。
屋内,美人听得外面一声叫声,一转身,消失了。
张杰急忙冲进屋内,四处一看,形影全无,顿时傻了眼。
城内。来往的人们熙熙攘攘,商店满街,生意兴隆。
张杰在街上行走,东瞧西望。
城内一小摊,一挂幡,大书三字“神算子”。摊位上坐着一位卜卦先生。
张杰来至摊前。
卜卦先生:“这位先生,何事求卦?”
张杰:‘近来我家中出一怪事,不得其解,特来求教。“张杰边说边比划。
听完张杰的讲述,卜卦先生笑道:“如你说来,怕是遇见什么仙女了。你曾经一定做过什么好事,救过她的性命,她是来报答你的。”
张杰道:“我早年丧父,中年先后丧母丧妻,家中贫穷,哪有钱财做好事?”
卜卦先生笑道:“好事不必一定要钱财才能做。只要心存良善,无意之中做了什么好事,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此位美人定是报恩而来。我这里有符一道,你回去后,只须照我所言去做,保你得此美人。”说罢,取出一道符来,交给张杰,并附耳嘱咐。
张杰边听边点头。
张杰家。黎明时分。张杰肩扛锄头,整束停当,出门干活。张杰出了院门,回转身,放下锄头,把门锁上。
张杰走在田间。
张杰的房屋,冒起了炊烟。
张杰回头望去,放下农活,往家走去。张杰走进家门,轻轻放下锄头,小心从怀中摸出卜卦先生的那道符,小心地贴在大门上。
张杰悄悄开门,关门,悄悄进屋,见一美人正在厨房灶上切菜。张杰突然上前,用力抱住。
那美人吃了一惊,脚一顿,眨眼不见。
张杰慌忙出了厨房。院内,站着一位丰满艳丽的美人。
张杰上前施礼:“这位小妹,张杰冒犯了!”
美人大方还礼,道:“大哥,你用符将我镇住了。我也不再回去了。”
张杰:“小妹,不知何故时时暗中为张杰操持家务,又不肯露面,杰愿听其详。”
美人道:“我暗中为你做点家务,实因欲报大恩。不愿露面者,实恐大哥疑惑,反而因好成恶,故时未到,不相告。”
张杰:“杰乃乡村穷汉,细想并未对任何人略有微劳,更不敢言有恩于人。小妹是否认错了人,错报恩了,白白地费了一番心力,不能使真正施恩之人,消受报答。杰命穷如此,反而无功受禄,不但没有好处,必定要折减寿命,该活六十岁,只怕活不到五十。小妹请想,杰还敢再受小妹的恩典么?”
美人听说,倒笑了一笑道:“总道大哥忠厚老实,听你一番谈吐,原来也是一位调皮之人。不瞒你,在我心中,何尝不想早点对你说明?总因幽明异路,恐惹非议,兼恐你不谅苦衷,反不能遂我报恩之志,所以一味隐瞒者,乃图时间,让你知我并非害君之人,那时方可直陈始末。不料未及一月,就被你捉住,莫非你我真是有缘么?”说到这里,不觉两面微微一红,显出羞色。
听着美人的娓娓言语,张杰喜欢得眉开眼笑,张开一张大口,合不拢来。
张杰言道:“小妹千万不要如此多心,杰处境虽穷,肝胆尚有,爽爽快快说一句,即使小妹真是妖魔鬼怪,既杰曾有微功,特来图报,却可断定你非为害我而来。我张杰又不是土偶木人,难道连个好意歹心也辨不出来?”
美人见说,又低垂粉颈,略作沉吟,方抬起头,嫣然一笑道:“大哥看我是人,还是什么妖魔鬼怪,山魈树精?”
张杰笑道:“小妹若非神仙,也决非凡人。若说那些鬼怪,世间果然都有,即便可化到小妹这等人才,也未必有小妹如此仁心。”
美人不觉一笑道:“大哥真会说。外人都说你不善讲话,这也奇了。”
张杰:“或者这便是福至心灵吧。”
美人又笑了笑道:“实告大哥,我确乎不是人类。仙人太高,我岂敢冒充?妖鬼太凶,我又犯不着招惹它们。尊夫人在日时,可曾救过一物性命?尊夫人临终之际,又曾有什么遗恨之语?”
张杰低头细想,道:“只记得拙妻刘氏临终之时,以未有生育为恨,至于救命何物,兀自想不起来。”
美人点头叹道:“惟其如此,愈见你夫妇盛德仁心,施恩不图报之君子也。我这就实话告诉你吧:我罗姓,名圆,家居淮水之滨。洪水泛滥时,被大浪卷入府中。水退之时,匆匆不及离府,承你夫妇扶养珍惜。后来令堂病中昏糊,几至不保性命。又蒙尊夫人设计周全,觅得替代,方保微生。此德此恩,没齿难报。”
张杰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你莫不是那只大田螺?”
罗圆点头。
张杰急切地一把抓住罗圆道:“你是否又要离我而去?”
罗圆多情地看了张杰一眼,抽回手来,道:“尊夫人去世后,我便生报德之心,欲以身侍君,因非人类,且羞于自媒,以至有年,待君信爱,再容自陈。何意未及一月,便得与君相聚,事已至此,还望君勿以非类见轻,妾得随侍左右。”说罢,大大方方向张杰道个万福:“郎君。”
张杰听了,前去扶住罗圆,高兴地说道:“娘子天人,如此存心,杰也不便多说什么。然本人穷贱粗鄙,怎配得上娘子天生质丽?家贫如洗,娘子如何生活得下去?”
罗圆道:“家境贫穷,郎君不必担心,妾自有办法。但有一事,务求应允。”
张杰道:“既为夫妇,彼此一体,有何不能答应之事?”
罗圆道:“因贱妾道行太浅,虽能变化人身,但尚不能脱离躯壳。须候二十年后,所受烟火既多,又得君精血灌溉,方可渐渐丢撇顽壳,化成人体。君可于今夜子时,亲到河边,将妾顽躯捧来,放入大缸中,清水浸养,水缸须放隐蔽之处,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是顶要紧的事情,郎君可能应允?”
张杰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如此,也值得那么客气!”说得罗圆也笑了。
入夜。房内。张杰与罗圆在床边对着摇曳的油灯,依偎而望。
罗圆对张杰道:“郎君,劳累一天,歇息了吧。”说着起身为张杰宽衣解带。
张杰也为罗圆宽衣解带。
两人幸福地对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