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苍凉的号角声在南宫内响起,刘毅在西凉生活日久。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那是西凉戍卫进攻时所吹的号声。在广袤的平原上,这号角声能声传十几里,如今在皇宫内响起,只余森森杀气。
“咴律律——”
一阵嘹亮的马嘶声在远方响起,吕布骑着赤兔,一马当先,从黑暗中冲了出来。此时天仍未亮,到处都是火把。他手持方天画戟,头戴紫金冠,一身连环铠在火光中闪闪发亮,更衬托得他如战神一般。
他的身后,是黑压压的骑兵,清一色的西凉铁骑。
汉武帝时,任用卫青,霍去病打击匈奴,夺取河西走廊,收复中国河套地区,设立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在河西走廊中部,建立了着名的“山丹军马场”,山丹军马场在中国历史上,一直是最大的军马场。这些马源与当地人的骑射之术结合,这就是西凉铁骑产生的基础。
这里培育出了着名的“山丹军马”,是汗血宝马和蒙古军马杂交后的产物。而吕布所乘“赤兔”,就是董卓从马场中精选细挑出的马王,良驹中的良驹。
赤兔极是神骏,比普通军马大了整整一圈不说,身高也近两米。奔跑起来四蹄翻飞,长长的马鬃随风飘扬,强壮的腱子肉给人爆炸般力感,每次马蹄落地,直如巨锤敲击大地。它的蹄声如此特别,即使现在万马奔腾,蹄声如雷,也是清晰可辨。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这可真不是说着玩的。尽管心头泛酸,但刘毅也不得不承认,吕布这身行头,确实称得上威风凛凛。董卓让他开道,大概也存了先声夺人的意思。
离玄武门仅余百步时,吕布猛的一拉缰绳。赤兔吃痛,长嘶一声,跟着人立而起。他身后骑兵也猛地勒住了马。潮水一般的马队顿时停止了。
“下马,迎太尉。”吕布吼道。
随着他的喝声,西凉兵同时下马,动作竟也齐整,显然经过训练。号角声再响,马队从中间裂开了一个缝。“哗啦”一声,一队重甲步兵手持大盾,如一道钢铁洪流,从裂缝中冒了出来。领头一人,正是高顺。
高顺今日未着面甲。不过他出了名的寡言少语,脸上的表情也如万载不化的寒冰,从人际交往上来说,戴上面具也许效果还好些。
陷阵营是重甲兵,人虽只有几百,却是精锐中的精锐,不但铠甲做工讲究,连士兵也是百战之兵。吕布能获董卓倚重,他个人武力只是一方面,最大的原因,就是并州兵强悍的战力了。而并州兵的王牌,就是陷阵营。
待陷阵营两头站定,董卓头戴长冠,身穿大红朝衣,腰系代表太尉的七尺紫色绶带,在一群西凉将领的簇拥下,穿过宣武门,跨入复道,一路拾级而上,朝朱雀门而去。
他长袖飘飘,当先而走,吕布护持在左,高顺落后半身在后,倒真是龙行虎步,好不威风。余下西凉众将随后跟进,如一道钢铁洪流,倒卷珠帘,朝朱雀门杀气腾腾涌去。
沿途俱是文官,几曾见过这等场面?他们为西凉兵军势所慑,一时间,竟不敢轻撄其锋,也无人敢说半句,一路后退,朝朱雀门跑去。至于原本肃立在侧的禁卫,因为未得命令,不敢有所动作,人潮汹涌中,竟也身不由己,朝后急退。
东汉末年,基本确定了国德为火,朝服也以赤色为主。刘毅站在复道中,可以清晰地看见,一道钢铁洪流,推着一道赤色潮流朝朱雀门极快的涌来。
董卓十分满意现在的效果。这些文官就是贱,满口的仁义道德,其实比谁都贪生怕死。你若仁慈,他们就会得寸进尺,指手画脚地说你各种不是。只有硬碰硬,以己之长,攻其所短,用手上刀说话,他们才会俯首帖耳。否则讲起大道理来,这些家伙舌辩滔滔,别说废掉天子,连这太尉之位也是妄想。
他的眼睛在人群中寻梭,突地站住了:“站着干什么,过来。”
刘毅虽低垂着头,但却知道,董卓是在叫自己。他走过去,行了一礼道:“见过太尉。”
“太尉!?”董卓拉长了音调,几乎从牙缝中,蹦出了这两个字。
刘毅心头一凛,连忙道:“见过主公。”
董卓朝右首一指,哼了声:“走。”
刘毅不敢忤逆,应了声“是”。连忙在董卓右首站定。
抬头看了眼,却见左首吕布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此情此景,不像是打招呼,更像是挑衅。
何谓气势。《左传》有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董卓出场,其实就借了气势。他借西凉兵威,夺洛阳文武气节。但经这么一打岔,其势已泄。朱雀门上,士孙瑞声音遥遥传来:“董卓,欲入朝堂。须收兵、卸甲、解履,此乃古制,任何人违反不得。你身为太尉,须要我一再提醒?”
董卓仰天打个哈哈:“任何人?此言大谬。‘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高祖之时就已有之。卓虽鲁莽,却不愿萧相国(萧何,汉初三杰之一)专美于前。”
士孙瑞戟指怒喝:“萧相随高祖南征北战,编户口,着律法,利民生息。于社稷有盖世功勋。岂是汝可比之?”
董卓大笑道:“吾乃当朝太尉。当是时,奸宦当道,魑魅横行,江山社稷危在旦夕。本相驱兵东进,救朝廷于水火,挽社稷于即倒,岂谓无功?难道,还当不得‘剑履上殿’之荣?”
士孙瑞也是大笑:“当得当不得,你这做臣子的说了不算,陛下说了才算。”
董卓敛了笑容,当先一步跨出:“既如此,本相就换个皇帝说了算。”
如此大逆不道,没得谈了。
“拦下!”士孙瑞当即大喝。
他话声一落,两个本就肃立在旁的禁卫双臂一抬,长枪一交,就欲封住复道。
“闪开!”
吕布狂喝一声,右手一抖,方天画戟画了个弧,极快的在空中点了两点。他早已有备,所以出手极快。两个禁卫眼前一花,长枪才出一半便同声惨叫,一人身首异处,当场断为两截。另一人脖子上出现个血窟窿,鲜血如喷泉一般,溅起老高。扑倒在地后仍未死绝,一路向后翻滚,惨叫声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