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可她却再也听不下去了,剧烈喘息后后退数步,转身匆匆忙忙的离开,一路上踉踉跄跄,像是面前的这扇薄薄的木门,是什么洪水猛兽。
……
自从柳城城破后,宁军在瑾国境内的推进中,几乎再无能制衡他们的阻碍。
时值九月末,瑾国西境国土已沦陷半数,而萧翊所在的这支军队,更是一路势如破竹,如同利刃直逼瑾国京师。
今年的夏日眼看就要过去了,这几个月萧翊带着她一路北上,她住不惯帐篷,他就每攻下一座城池,就让人找好一处不错的庭院,让人打扫好带她住进去。
而往往这时候,院中上一任屋主的鲜血还没有被洗尽,云舒住进去的时候,甚至还能时不时看到氤氲在台阶地板各处的鲜血。
初时的时候她还不适应,每次进去闻到那股血腥味都会睡不着觉,到后来可能是因为次数太多了,她也就麻木了。
如今竟还能面不改色的坐在,尚还凝结着上一任屋主血液的秋千上,平静的看着身边的丫鬟婆子们,手脚熟练的用水将染血的地面遍遍冲净。
“这个院子好不好?”身后抱过来一双大手,刚经历过一场战争,男人借着这家户主家中的浴房简单沐浴过,披着一件单薄的绸衣从门内出来,黑色的长发微湿,一粒水珠从他的脖间延着微敞着的遒劲胸膛上,慢慢往下滑动。
“还不错。”
云舒没有看他,却也没有反抗,见萧翊将她从秋千上抱起,带着她往卧室而去,也并没有什么反应。
男人将她放到卧室的榻上,房间里的陈设已经换成了她在忭城的样子,就连榻上的烟罗帐都带过来了。
“怎么听说,你最近很久都没有出过门了。”唇齿在她的唇瓣间碾磨,男人手指慢慢替她解着腰带。
“孤说过,若你喜欢出去玩,可以让十一跟着你。”
“这里的人都死了,没什么可逛的。”
她淡淡说着,感受到男人逐渐加重的力道,她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厌恶,随即又像是一簇刚点燃的火苗被风吹灭,连半点火星都未曾激起。
反抗什么呢?
有什么可反抗的呢?
如今这个无权无势只有一腔孤勇的自己,过去那些可笑的,螳臂挡车的抗争,害惨了韩彩月不够,还想害死谁呢?
就这样一天一天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吧,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管。
至少这样,就不会再有人因为她而受害了。
“舒儿……”男人喉间溢出一缕微带热息的呢喃,薄唇慢慢移动至她的耳畔。
她沉默的感受着他唇间噬咬的力道,没有说出反对的话,只是目光看向半虚掩着的卧室门。
注意到她的动作,萧翊沉沉一笑,屈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瞧娇娇这面皮薄的样子,都半年了,怎的还跟以前一样。”
突如其来的话让她有片刻的怔忪,云舒这才惊觉,她来到他身边,竟然已经半年了。
这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期间却发生了好多事情,她国破家亡,身边所有能失去的东西,都失去了。
而一切的起因,竟都只是因为,她遇上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自嘲,只觉得这世间,怕是再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了。
“怎么了?”意识到她神情有些恍惚,男人垂首惩罚似的咬了咬她的唇。
“在想什么?”即便此刻已经情到浓时,他看向她的眸光依旧很亮,像是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内心。
“没想什么。”她摇摇头,被他扣在后颈的手臂微收,主动欺近男人,闭眸掩饰住眼底的厌恶。
少有见到她主动的时候,萧翊自然欣喜,刚才的话题亦随着她欺近的唇被他抛至脑后……
……
一觉醒来,床畔干干净净的,萧翊也已经走了。
“娘娘,您醒了?‘’殊儿从卧室外推门进来,手里捧着刚准备好的洗漱用品。
“殿下临走前说他最近几天会比较忙,让娘娘晚上便不必等他了。”
“要是娘娘每日里嫌的实在无聊,可以出去转转,或者他那里有好多瑾国和宁国的藏书,现在都放在书房里呢,娘娘可以自行翻看。”
“嗯,知道了。”听到殊儿自顾自的絮絮叨叨的说话,云舒也没什么过多的反应。
不是她冷淡,而是,她真的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了。
自从韩彩月出事以后,她就开始惧怕与人交往,不敢再与除了萧翊以外的任何人建立,除去萍水相逢以外的关系。
如果萧翊做这些的最终的目的,是让她放弃与他做对的想法,从此乖巧成为依附他的菟丝花,她想,他的目的,就快要达到了……
“娘娘,韩府有传信!”
简单洗漱过后,门外传来十一的声音,云舒随口应和一声,他便带着一封韩彩月亲手所写的书信进来了。
“给我吧。”
淡淡看了十一一眼,云舒拿着书信去了书房。
“云舒姐,见字如面。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伤已经好啦。”
还是跟当初一样活泼的语气,她看见她在信中写道。
“虽然只是外伤好了,目前还是不能站起来,但是,我听你的,让娘托人给我做了一个那叫什么轮椅的东西,现在也慢慢可以滚着轮子自己在院子里转转呢。”
“还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病了一个多月了,动都没动,瘦了快十几斤了呢。‘’
“现在只有一百一十斤了,我娘说,我瘦了以后现在越变越美,再这样下去,整个忭城的未婚男子都要被我迷倒了。”
“但是我才不成亲呢!”
“就像你说的,当初我胖的时候他们对我爱搭不理,现在我瘦了变漂亮了,也看不上他们!”
“娘说,我这辈子不用嫁人啦,毕竟其他人也不会有人比她对我更好,反正她手里还有好多嫁妆存着没用,她会一辈子养着我,等日后她老了,我再来替她养老送终。”
“云舒姐,我现在真的很好。”
“只是,以后应该不能再找你踢毽子了……”
似乎是最后一句话刺痛了她的眼,她猛的站起身,喉咙像是堵上了重物,胸膛急剧起伏,剧烈喘息,却连一句哽咽的声音都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