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明还是有些不放心,
在门缝里又喊道:“官爷,我们属实有冤屈,
我们投降后,且需让我们辩解辩解,你们也该查证查证,
可万万不能,立时就行杀害之事呀!”
那黄大人笑骂道:“你这贼子倒是小心,你既愿意投降,本尉也不妨让你安心。
咱们官家捉贼,便是要杀要刮,
也得等过堂、告辩、五听之后,经各部堂官再讯、鞫一番,才能论罪。
像你们这种大团伙的贼寇,还需报与三法司会审,陛下亲自过问“囚录”。
若你等真是无辜,哪里就一定要冤死你们了?
即便真是论了死罪,也该着你们占这个便宜,
如今已是冬末,还需等到明年秋后才能行刑,岂不是又能多活一年?
咱这毕竟是国都,牢里一天两顿稀粥,还是养的起各位的。”
李晓明在心中骂道:我占你老母的便宜,让你全家都喝稀粥。
那将官说完这一番话,也在心中窃笑,
心想,我捉过这么多人,只要进了衙里的地牢,就没有一个能翻案变无辜的,
你要是能翻了案,我们上上下下这些人的功劳,岂不是飞了?
再说了,我即便现在就杀了你,又有哪个会为你去伸冤?
即便有吃饱了撑着的闲人,去为你告状,又有哪个上官有空,管这不赚钱的闲事?
李晓明听了这将官的一通忽悠,他平素里就有些书呆子气,
早些年读史书时看到过,确实是这将官说的这样,
哪怕是封建社会,自秦汉以后,古代的刑狱制度其实相当严格,
虽然没有先进技术,但环节流程上很是科学,
如果细细对比一下,与现代社会的法律流程几乎一般无二,
甚至于到了明、清时期,对于死刑的严谨态度比现在都......当然啦,皇帝钦点的政治案件除外。
李晓明心想,这必竟是天子脚下,想必确是法令严谨些,不比我们汉复县穷山恶水之地。
形势逼人,不这样自我安慰也没别的办法,只盼到了成都城门口时,大喊大叫能起作用。
于是,李晓明学着从电视剧里看过的俘虏的样子,带头举着双手,哈着腰从柴房里走出来。
众人跟在他后面,都学他举着手,鱼贯而出。
那黄大人在马上一声大喝:“都给我反绑了,押解回去。”
官兵一拥而上,将苦着脸的众人都反绑了双手,又从柴房里搜出许多东西,
黄大人下了马,叫老头过来查找赃物罪证,
老头将那一麻袋枪头提了过来,说道:“大人,这里面是这伙贼人的兵器。”
黄大人打开麻袋一看,果然是许多的枪头,又看了旁边一捆白蜡杆,心中了然。
笑骂道:“贼子们倒有办法。”
又看见旁边的小炮和火枪,皱眉问道:“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李晓明急忙道:“这是听响儿的玩物,是让能工巧匠打来,给左将军殿下贺寿用的,
若能给我松绑,我来演示给大人看。”
他心想,若让我当场演示,我不装铅弹,只塞些火药进去,放上两声空炮,
他们看着稀奇,或许能善待我们些。
黄大人冷哼一声,指着李晓明道:“你这厮满口谎言,等进了地牢,我再慢慢让你说实话。”
他看了看眼前的一堆枪头和小炮,心中琢磨起来,
听说前些日子左将军李许和公主殿下,在从涪陵返回成都的途中,遭遇叛将李凤残部的袭击,
朝廷因此颁布诏令,令各郡严加搜捕李凤残部,这伙人说是从涪陵而来,可别是那帮亡命之徒吧!
若真是如此,我可是发达了,
又回头看了李晓明众人一眼,
心中又觉得有些失望,若是那帮人,被官兵捉住,定是族诛的大罪,怎会不殊死反抗?
低头想了一会,脸上又露出几分笑意,
心想,如今落到我手里,我说你是你就是。
想到此处,对手下官兵下令道:“把这些罪证也全部带上,咱们回去。”
官兵得令,用一根长绳,从众人反绑的双手中间穿过去,绑在一匹马上,像是串了一串蚂蚱。
于是,大家跟着李晓明这个假县令,从汉复县官兵变成盐贩,
又从盐贩变成流浪汉,
如今又从流浪汉沦为了阶下囚。
一行人披星戴月,连夜向南行进,李晓明在一串贼人的最前面,王吉就走在李晓明身后,
现实就是这样,自由之身与囚徒俘虏相比,无论是身体感受,还是心境都是不一样的。
哪怕只是当一时的囚徒,那种低人一等,身心受辱的感觉也是非常难受,
李晓明抬头望望漫天的繁星,心中悲苦,
心想以前看闲书时,别的穿越主角,在现实生活中,通常也都是些不起眼的小角色,
但只要穿越到古代,便立刻精神起来,突然变得比谁都强,
平日里连跟同事们,高声说句话都不敢的怂货,
但凡穿越到了古代,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杀伐果断起来,一巴掌一个血雾,
都是一路平推,要啥有啥,那叫一个爽......
怎地轮到我穿越了,竟混到了这般光景?这古代也不比现代好混呀?
正在暗自伤感,顾影自怜,忽听身后王吉脚步声有异,
回头一看,不禁大惊,只见王吉拖拉着一条脚,不像是个正常人的姿态。
李晓明和王吉相处日久,又跟着他学箭,早把他当成了个亲密的小兄弟,
本来心里就难过,突然看见他成这样了,不禁悲从中来,
流着泪低声哭道:“游徼,你的腿怎地忽然瘸了,是他们打的么?”
王吉压低声音含糊地道:“太爷走你的路吧,不必管我,瘸有瘸的道理。”
李晓明心里更加难受,心想,王吉这话是在怨我了,
早知累得大家如此受苦,还不如当时直接跟了李许,
或是跟了拓跋义律,他们想要炮就给他们铸炮,随他们折腾去,也不必累得我这些兄弟们受罪了。
众人原本是顺着一条宽敞大道,一路向南走去,
可是走着走着,遇到了一个三岔路口,
官兵带着他们这群犯人,朝着旁边岔开的一条小路,下了大道,往西南方向行去。
李晓明心中疑惑,先前问过绵竹城的守城军士,往成都只需顺着大道,一路南行就可以了。
怎地这又转向西南了呢?
走了一段路,身后王吉也奇道:“太爷,这伙官兵可不像是要去成都呀!
咱们走的这路,好像根本就不是去成都的路。”
李晓明一听,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不由得大急,
急忙开口喊道:“官爷,官爷,咱们不是要去成都吗?”
那黄大人在马上笑道:“谁告诉你要去成都的?”
李晓明急道:“我们都是被冤枉的,
到了成都城门口,一问守军便什么都清楚了,求官爷先去成都吧!”
那黄大人怒斥道:“贼子,再胡乱叫喊,当心鞭子伺候。
咱郫县的板子和夹棍,一点也不比成都的滋味差,你老老实实地走着吧!”
“不......不是,你说哪......哪个县?”
李晓明脑子里仿佛宕机了一般,瞬间感觉眼冒金星。
没等那黄大人开口,
旁边一名小兵冷冷地道:“郫县,你们在郫县地界落的网,自然要去郫县过堂,怎会带你们去成都?”
“太爷......太爷......,你这是怎么啦!”
“没......没事,我腿......我腿有些抽筋,王吉,你在后面给太爷顶着些。”
郫县……
那死鬼胖子陈祖发,正是数月前,从郫县县丞岗位上,调去汉复县任县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