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景像模糊而零散,视线就像覆盖了一层纸纱。
灰暗无彩的天空,围绕着伸手不见五指的虚空迷雾,眼前有一口破旧封尘,像是被人早已遗忘的古井。
又是这个梦……
薄雾弥漫,但显然这次看得比以前清晰。
她能看到古井上的纹理,地上的石砖,而一直站在她不远处的人一步一步的向她走近。
是谁……
那人像是被刻意蒙上脸孔,身形十分模糊,只见对面轻抬右手,穿透迷雾,正向着她靠近。
又要把她推下去么?
“你想杀我?”
元绫第一次在梦中说话,声音听起来却完全不像她自己。
对面似乎完全没有听见,没有一丝犹豫,果断地把她再次推落深井。
感受到坠落的失重感,同时感觉身轻如燕般的飘然,灵魂拉扯的恍惚,擦撞井边的痛楚,精神与实感交错,让人分不清虚实。
梦愈来愈清晰,不再像以前那样,身体无法控制,如同一丝重叠的孤魂像旁观者般无法参与,一直被动地任由对比推她下井……
要是再有下一次,她一定……
正这么想着,元绫醒过来了。
凌晨五点多,天还没亮透,被窝里的元绫已经睁开了眼睛,毫无睡意。
窗外正哗啦哗啦的下起大雨,元绫果断起床洗漱,下楼便看见绿萝站在连接唐楼与后院的门檐,正不知所措。
“小姐…这雨下得好突然。”
元绫见绿萝的身体部分变得黏扁,如同沾了水的纸张,头顶下陷,五官的墨水化开,部分肩膀已塌,内部的竹架露出来。要是常人看到这惊悚的一幕,可能要被吓了够呛。
她们的衣服一般直接丢进洗衣机,洗完后绿萝便会在天亮之前把衣物都挂在后院等天亮太阳出来晒干。
刚才绿萝应该正是在把衣服晾起来,没想到忽然下起大雨。
绿萝怕火,也忌水,淋到雨的话修复工程也挺麻烦的,所以绿萝因为自己避雨动作太慢,给小姐添麻烦而感到十分内疚。
“没事,过来,我帮你换纸。”
绿萝把自己变小,飘到元绫的手上,任由小姐把自己放在工作台上进行修复。渗得太厉害的部分不能要了,只能整块撕取,再重新剪一块贴补上去。元绫检查内部竹篾的结构后,打算重新用糊纸给绿萝做头部和肩膀,她把纸裁剪之后抹上了浆糊,沿着竹支架包上。身体其他地方只是湿了一点,倒也不用重新做,拿风扇或风筒吹干就可以。
幸好纸扎公仔只是个容器,修复过程并不会对绿萝产生痛楚。在修复的过程中,绿萝完全不能动,不然就移位变形了。
“小姐,把我画好看点哦。”
基本的塑形终于在天亮的时候完成,在等浆糊干透的时候,元绫把颜料毛笔取出来,先给新弄的部位涂上底色,待底色干透了之后,再补上衣服,头发,最后才到五官。
“画好了,但是颜料还没干透,你待在这别动。”
元绫趁这时候把平常绿萝早上的家务都做了,她到后门一看,雨已经停了,便把淋过雨的衣服重新拿到洗衣机再洗一遍。
她正准备上楼去厨房给自己做一顿简单的早餐时,听到有人敲响纸扎铺的铁门,声音很轻,要不是元绫还在纸扎铺这层根本听不到。
绿萝猛的起身,似乎条件反射般的想要去开门,结果被元绫喝住了。
“我去开。”
铁闸的小门被打开,元绫一看,是一身穿着制服的邮递员,背着一装满了信的斜包,手里拿着几封信,似乎正在派送邮件。
邮递员身形一顿,目瞪口呆,彷佛情况与他想像中的有些不同。
“派信?”
“是、是的。”
这才几点…莫不是第一站就派她这里?
“为什么不投到信箱?”
邮递员脸色一红,问非所答地说:“绿、绿萝小姐不在吗?平常都是她收的…”
元绫察颜观色,对方似乎对绿萝有些意思,可绿萝的样貌是纸扎公仔,绝不会出现在普通人面前,难道对方单凭声音就…
元绫转头看了看绿萝,她此时一动不动地躺在工作台上,一言不发,不知是害羞还是咋样。
“她还没醒,信给我吧,谢谢。”元绫不待邮递员反应过来,就把他手中的几封信取过来,然后把铁门关上。
“小姐…”
“我就好奇你是怎么取信的。”毕竟绿萝的手都是纸糊的,要是邮递员看到一只纸糊的手从门里伸出来不得原地吓死?
“我拿着铁锅…让他放锅里…”
元绫也没多想,干脆把手上写了她名字的信都拆开,一封是水电费单,一封是银行的月结单,有一封是元青瑜的,还有一封没有写名字的。水电费单和银行单都是她的名字,元青瑜的信她不会拆,那是别人的隐私。
可这封没有名字的…
“小姐!那个…我可以动了吗?”
“不可以。”
元绫打开了那封没有名字,只在信封面写上这里的地址的信,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看,是相片。
一张冲晒出来的黑白照片,眨眼一看就是很普通随手一拍的景物照,远处有座雪山峰,马路有不少车辆,有小三轮,两旁有不同类型的商店,街道上很多人在来往,没有明确的主体,感觉是在一个还不算是很繁荣但是很热闹的小县城里拍的,至少,不是在奥海拍的,因为建筑与生活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元绫把手上的相片翻到后面,一片空白,也不泛黄,看上去像是新冲晒出来的。
元青瑜起床洗漱完,从楼梯下来就看到元绫看着一张照片发呆。
“怎么了?”元青瑜问。
“有人寄来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我看看。”
元青瑜腿脚不便,慢慢地一步步走到元绫身边,本来元青瑜乍眼一看似乎也没发现照片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元绫看到对方视线转移到路边的一辆小三辆时,脸色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