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捧着饭食鱼贯而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饭菜很精致,以荤菜居多, 样式极为精致,看着都是她喜欢吃的口味。
本就空乏的肚子被这一道道菜刺激的不断收紧,好似一只手紧紧抓住肠胃,她是真饿了。
季宴清起身坐到亭子中美人靠上,把唯一的凳子空了出来,用下巴点了点,示意她坐下,“吃吧。”
这人现在在宁兰心中信誉值为零,不信他这么好心,有些谨慎的看他下一步动作,不然哪一步没做好,惹到他又不知道又要发什么疯。
见她不动,季宴清随意开口,“你若是不想用膳,不如我们回房做些别的。”
这话一听就很吓人,宁兰连忙走过去坐下道,“吃的,吃的,现在就吃。”
说完端起饭碗,看他没有下一步动作才放心动筷子夹了菜吃下去。
*
亭子周身攀附几缕新绿藤蔓,几朵碎花点缀其间,亭子外是一架木廊桥,桥下水波荡漾,数条鲤鱼游曳其中。
季宴清坐在亭子的美人靠上,水池中游动的鲤鱼听到人动静便齐齐聚集过来等待投喂。
他伸手捏了把饵料撒下去,肥硕的鲤鱼们争相抢食,翻腾着溅出阵阵水花。他只撒了一把,便收了手。
鱼不可多喂食,吃多了下次见到人便不会聚餐过来,也就体会不到喂食的乐趣了。
转回去看认真吃饭的宁五,她吃的很快,虽不至于粗鲁,但是显然是饿极了,脸颊吃的鼓鼓的,忍不住挑眉:觉得她和这群等着投食的鱼儿也没什么区别。
找个舒服的角度仰躺在美人靠上,信信的开口,“可记恨我罚你?”
宁兰握筷子的手一顿,若是让她开口绝计是说不出什么好话的,她选择无视他的话,认真吃饭。
那边便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给你说话要回话,下次在不回话你这耳朵就别要了。”
宁兰放下筷子,嘲讽的回道,“那你是要我感谢你吗?”
那边冷哼一声,“孤小时候犯错都是要饿两天的,只罚你一天,你当然要谢恩。”
宁兰:......
他家长变态吧,想了想他家长算是当今陛下,她这么骂是要砍头的吧,赶紧打住,认真吃自己的饭,很快一碗白米饭便见了底。
“吃饱了?”男人挑眉问道。
看他这样子,自己说吃饱了大抵要被他拉回房,宁兰惊慌失措开口,“没,还没好,我要在吃一碗。”
“饮食当克制,多饮多食不好,明日在吃。”
他不是说说,而是桌子上只有一碗饭,他不放话那两个婢女都不带靠近这里的,宁兰见确实是吃不上了,只好略带遗憾地放下碗筷。
沉默一会,还是不死心问道,“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我好歹是宁国公府上的姑娘,你总这么把我关在你这也不合适吧?还有我那婢女怎么样了。”
“不是同你说过了,要你进宫伴驾,至于你那婢女,”像是想到什么,季宴清停顿一会,才挑挑眉道,“她受的伤很重,还在医馆医治。”
听闻轻烟得到医治,宁兰放下心。
想到他方才的话,她还是尽力争取道,“我不想进宫,你知道的,我才疏学浅,言行举止粗鄙不堪,宫中礼仪规矩繁琐,我实在不适合进宫伴驾。”
规矩可以学,才学可以练,再说,她跑了,普天之下怕是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好玩的小东西了。
就像今日,一想到她在别院等自己,散朝就迫不及待来了,这在往日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我也说过了,那些不重要。”
他说话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哪怕此时正在说逼迫别人的话,依旧说的理直气壮,丝毫看不出来羞耻。
这样的神情很陌生,完全不像是宁兰在利州见到的少东家。
虽然那时候他除了嫌弃自己外也不甚有什么表情,但是总体上是个不苟言笑的端方人。
哪像现在,一双眼看什么都不带温度,仿佛别人在他眼中俱是山石草木。
怪不得在利州时候,小杏儿老说怕他,他这个样子看人,她也怕的。
想来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身份,都是在她面前刻意伪装的,也可能自己太蠢了,不懂分辨。
一直被他关在这才是没机会,不如先答应在图转机,她软了语气,
“好,我同意进宫给你做良娣,那你总要放我回家备嫁吧,宗正寺册封也要时间,不如先放我回宁家去。”
听她这马上就改口,季宴清就知道她怕是又在打着鬼主意,回宁家不过是缓兵之计,想着拖延几日。只怕前脚人走后脚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季宴清并不生气,甚至心底觉得这样才符合她做事风格。
就像当初为了从吴今手上骗走拐子那匹马,也是这样无所不用其极,很难想象这是一个贵女能做出来的事。
“等你同皇兄的婚约被人们淡忘,自有宗正寺去宁家下聘册封,吉服也有宫中绣娘赶制用不着你操心,至于你想回去......”
说到这,他故意停顿住,拉长音调,看着对面小脸上一脸期待的眸子,无情的拒绝,“那当然是不可能,我们圆房前少打那注意。”
这狗东西当真厚颜无耻,这么不要脸的话,竟然也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宁兰气的噌的一下站起来。
忽然身下一热,一股暖流自腿间流出来,宁兰愣了一瞬间,小腹疼痛的厉害,抱着肚子又坐回去,蜷缩着趴到桌子上。
宴清看她脸色惨白,当即起身冲过来,这饭菜有毒?应当不会才是,这里伺候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这些时日都没出过问题,不该在此时出问题才是。
“哪里不舒服?”冲着外面喊道,“漱玉,即刻去唤太医过来。”
“没事,我就是肚子疼,不用叫太医。”宁兰连忙摆摆手拒绝。
听到她不让叫太医,仔细观察过面色亦是正常,不似中毒的样子,季宴清心下松了一口气。
想到她一向狡黠行为不似寻常女子,什么都干的出来,以为她又在打小心思装病,不由的沉了语气,“你又在骗人。”
怕他误会,宁兰连忙解释,“我来月事了,小腹痛的厉害。”
宁兰三分痛装出来十分,心下却暗喜,没想到这推迟几天的姨妈现在来了,下午那会腹部痛,还以为饿出来的,没想到是姨妈痛。
现在来那可太好了,拖延这几日说不得她就能跑掉了。
季宴清脸色难看,“你故意的是不是。”
宁兰白他一眼,“这事谁知道什么时候来,你不是这几日都等不了吧?”
空气寂静一会,季宴清忍不住磨了磨牙,“你说的什么话,我还没急色到这种地步。”
说完叫来婢女带她回去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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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山居净室内热气氤氲,别院引了附近山中一汪温泉进来,季宴清泡在汤池内闭眼休息。
宁五被他安置回她住的棠院,他回了自己日常居住的博山居沐浴休息。
感觉到里面的人今日泡时间够久了,漱玉早早拿了净衣在门外候着,“你们下去休息吧,我进去服侍殿下更衣沐发,今晚我来守夜。”
浴室外等候的漱玉打发了小丫头,屋外便只剩她自己一个人。
本来在这伺候的冬雪和夏萤被殿下调去了棠院伺候,现在这人手不够,她只好临时寻了两个粗笨小丫头凑数。
想到棠院那个宁姑娘,漱玉就心中不快。不在知道哪里来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殿下竟然把这院子的婢女调过去伺候她。
举止粗鲁,手脚粗笨,除了长相一无是处,她看冬雪和夏萤说不得比她还金贵些。
这种人竟然能得殿下青睐,实在令人恼火。
她还使劲献媚邀宠,晚膳时分不过来个月事,她就装肚子疼。
她在外面清楚的看到当时殿下脸上的慌张,当即奔过去查看,这么多年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焦急神色。
可见殿下是上了心的,这姓宁的可真是个有手段的。谁不来月事,她往日来了月事不是还要尽心服侍不得空闲,就她娇气,弄这么大阵仗。
漱玉恨恨的想着,她十二岁就跟着殿下来到这别院了,六年来一直是她贴身服侍殿下,陪着他长大。
他喜欢喝什么水温的茶,穿什么样的衣服,怎么布菜,往日都是她在做,她是这院子最了解他的人。
而且殿下待她也是不同于旁人的。
别的宫女名字都是入宫的教导嬷嬷起的,比如冬雪、夏萤她们,她的不一样,是殿下亲自起的,他说她机灵通透,像是飞泉冷瀑,漱玉这名字极配她。
漱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肌肤细腻软滑,她姓宁的是好看,可是自己也不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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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
听到里面一声男人的传唤,漱玉深呼吸一口,像是做了某种决定,推开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