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如今这个地步,几位长老就算是再想敷衍推搪、草草了事,也已经是无计可施、无路可退了。
倘若他们执意如此施为,那么,以宫远徵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性子,只怕还真能不顾体面,也无谓大局地将整个宫门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在长老们的心里,宫远徵的确干得出来这样的事儿。
只是,如若真是这样……事情非但不会像长老们所期许的那样——就此平息,各宫也能放下心中的芥蒂,彼此相安无事,同心同力,一致对外,反而有可能会让事态变得更加严重、愈发糟糕。
真到那时,就不仅仅只是宫门内部的争端了,就连他们的宿敌无锋,恐怕也要借此良机,来看一看他们宫门闹出的新笑话了。
——因此,尚且年轻气盛的宫远徵或许能够豁得出去,可稳居高位多年的长老们,却是无论如何也赌不起这样的结果的。
与其叫局势变得越来越混乱,局面也随之一发而不可收拾,倒不如顺势而为,姑且遂了这一个不小心、没看住,便要翻天的孙猴子的愿吧。
左不过是给他说清了择选执刃这其中的因由与考量,就算宫远徵仍旧觉得他们处事不公,可他们自有宫门旧例作为倚仗,难道还会畏惧他一个黄口小儿不成?
实在是笑话!
他要是再那样胡搅蛮缠、惹是生非、一意挑拨,他们这几个积年的老家伙……自然也有别的法子治他。
长老们目光幽幽,先扫过被宫远徵护在身后的宫明商和青玉,再看向始终顶在最前面,满脸不忿的宫远徵。
终于,几人收回打量的视线,互相对望了一眼,虽然未曾开口说过哪怕半个字,可共事多年的默契依旧让他们明晰了彼此的想法——便与他一次分说个明白吧,也好叫他彻底死心,别再抱什么不必要的希望了。
于是,身为长老院代言人的月长老便再度出场了。
——
月长老大抵也有些担心,害怕宫远徵又说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话来,倒叫他们这几个老家伙难以招架。
出于这样的考量,他这一回便没有再试图使用什么倒打一耙的话术,而是如实地解释了起来。
也或许,像他们这样自诩虑事周全、处变不惊的长者,虽然嘴上犟着,不肯承认,可在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惧怕像宫远徵这样——不按常理出牌,却又总是能够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年轻人吧。
“宫门有令,执刃去世后,应当由少主继位,承袭大任,”月长老面色郑重,沉稳道,“而当执刃和少主同时遭遇不测……”
“那么,便该启动缺席继承制,由身处宫门之中,年纪最长的成年男嗣,顺位继承执刃之责。”
说到这里,月长老顿了一顿,没再继续往下说了,而是将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了宫远徵和宫明商。
他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是清楚了。
——事发之时,宫尚角出门在外,并不满足“身处宫门”这样的条件,而宫内诸子,宫远徵和宫瑾商都远不足“成年男嗣”的标准。
这么比来比去的,可不就是宫子羽在矮子里面拔高个儿了吗?
说来说去……也只能怪你们角徵二宫运道不佳,两条选拔的准则,竟条条都没撞上,可实在不能说是他们长老院有意偏颇。
几位长老自以为是有理有据,心里想着,这本是宫门流传已久的规矩,即便不是人人有所听闻,可若耐下性子去细查,总是能够翻阅到从前的旧例的。
你宫远徵这下总没法子如从鸡蛋里挑骨头一般,再在这上头挑刺儿了吧?
长老们自是信心满满,却不知他们这样的解释仍是正中了宫远徵的下怀。
宫远徵此时倒也不想再与长老们从头分辩什么“事发之时,宫子羽明明也不在宫门当中,同样不符合规定,他不过是被你们从万花楼抓回来的‘新执刃’罢了”。
——这是打量着他们角徵二宫的人都是没有手下与人脉,无人可以打探消息,耳目闭塞的大傻子不成?
你说应当由宫子羽继承执刃之位,那就合该是他了?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就是糊弄傻子,也该做的更天衣无缝、无人听闻些!
宫远徵便只是冷嘲一声:“规矩?”
复又万分轻蔑地说:“我竟不知道,咱们宫门——原来还是这么讲究规矩体统的人家了。”
“宫门若真是这么讲规矩、懂道理的地方,那么——”宫远徵迎着长老们的怒目而视,慢条斯理地又提出了新疑问,“怎么当年,我哥哥和宫唤羽一块儿参加三域试炼的时候。”
“明明是我哥哥先通过的试炼,为胜者。可是到头来,却是表现远不如他的宫唤羽当了少主呢?”
“宫门的规矩原来竟是这样,此一时,彼一时,只随着执刃和长老们的心意,时时变换的吗?”
利于我的便是应当遵守的宫门规矩,与我无益的便是陈规旧俗,理应破除。
真是……好大的一张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