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血管外科。
Vip病房内，雪白的被子枕头，上面都印着南医附院和一个大大的十字架。
看起来令人庄严生畏。
如果说，让每一个人，即便他没有信仰，也依然会谈之色变的东西，那非死亡莫属。
撑不下去的时候，去医院重症监护室看一看，看那些人不人，鬼不鬼，骨瘦如柴，浑身插满管子的病人，你就会无比庆幸。
冉老醒了。
病床周围，左边站着冉夕月，凌霄，右边站着冉语初，林御章。
冉语初俯身帮他掖了掖被角:“爸你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晕过去呢？”
凌霄心里一激灵，下意识地低下头，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安的握紧。
他没有说不该说的话。
也不后悔刚刚说了什么。
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冉老的命，如果他真的被自己气死了，小月亮这一关都不知道能不能过得去。
冉老会把他说出来嘛？
老丈母娘要是知道，她爹晕倒是他气的，会不会……
他别的都可以不要，但不能失去小月亮。
冉老虚弱的目光环视了一周，最后落在了凌霄的身上，看到他紧张的神情，微微一笑。
原来……
这小子，也有怕的呀。
他从他的怯弱中，反而感受到了身为男人该有的能屈能伸。
为喜欢的人怯懦不丢人。
冉老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赏和笑意，语气淡然道:
“没事，老了，电池电量不足了，说躺就躺那了。”
一句话，化解了众人的紧张，让原本紧张的氛围也轻松了许多。
林御章:“不老，老当益壮，现在年轻人，不也是倒头就睡嘛。”
冉老笑着咳了两声。
冉语初:“爸，你来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冉老转眸看了一眼凌霄，不经意间的一个对视，后者急忙错开目光。
冉老笑了笑:“我想我孙女了，来看看不行啊。”
冉语初温柔的笑笑:“行，你以后什么时候想她了，给她打电话让他们过去，你别来回跑，太折腾。”
听到丈母娘说“他们”，当然也包括了他在内，凌霄陡然扬起唇角，表示赞成。
冉老注意到他的微表情，哼了一声:“我想我孙女，没想别人。”
凌霄:不嘻嘻。
外公太调皮了，冉夕月忍不住笑了，她在下面偷偷攥了一下凌霄的手，反被后者紧紧反握住。
两个人在那眉目传情。
冉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缓缓长舒了口气，眉头蹙起一丝纠葛。
“你们都先出去吧，凌霄留下来。”
闻言，冉夕月担忧地看向凌霄，后者捏捏她葱白如玉的手指，给她一个放心的笑容。
冉语初走过来，扶着女儿的胳膊，将她一起带出了病房，临出门前，冉夕月还在依依不舍的看向男友。
“走吧，我不吃人。”冉老醋兮兮的来了一句。
凌霄微勾唇，将病床床头，用遥控器抬高了一点，以便于他坐在旁边，冉老能够平视他。
冉老疲惫的眨了眨眼:“臭小子，小月儿都不让我叫你臭小子，说你身上可香了，你过来我闻闻有多香。”
凌霄坐在病床旁，忍不住笑了一声:“别闹，大老爷们闻什么闻，我只给我老婆闻。”
冉老也笑了声:“其实，我并不反对你和小月儿在一起，毕竟她是我的心头肉，她对你的喜欢我都看在眼里，我本该爱屋及乌，可是，你偏偏是凌枫的儿子。”
说到这，冉老的眼神中赫然多了一丝防备和凉意。
凌霄眉心微皱:“那你有没有想过，冉清璇也是你的女儿，她对我爸的感情，你看不到吗？你为什么，就不能爱屋及乌了呢？”
听到此话，冉老一怔，不可思议地看向面前和凌枫长得极为相似的男孩。
对呀。
他从未对冉清璇有过这样的包容。
在他心里，小月儿是极其宝贵的，只要她想要她喜欢，他都会竭尽所能的满足她。
而其他的子女，他总是在他们的身上，灌注了太多家族的东西，比如，利益，传承。
小月亮可以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而其他的孩子，则需要肩负起弘扬家族的责任。
冉老的目光中泛起复杂的情愫，他叹了口气:“有人岁月静好，必然有人，为你负重前行。”
“我可以成全你和小月儿，但前提是，我只能成全你们。也就是说，你和你爸爸当中，必然有一个人，不能够达成所愿。”
凌霄对上他狡猾的目光，心底一颤，这个老狐狸，这是要让他们父子俩自相残杀呀！
抢女人嘛这是？！
老鸡贼。
为了自己的幸福，就要亲手扼杀掉亲爹的幸福。
他做不出来。
也没必要做。
凌枫了无痕迹地撇撇嘴，摆烂地靠向椅背，两手一摊:“我不知道，你和你外孙女和你女儿说去吧，别跟我和我爸说这些。”
“反正，我放弃小月儿，她要是想不开了，怎么办？”
冉老顿时紧张了起来，上半身微微前倾，挺得笔直:“你个混账东西！你要是对不起小月儿，我饶不了你！”
凌霄无厘头的扁了扁嘴，耸肩道:“那我没办法啊，是你把我逼上绝路的。我为人子，不可能对不起我爹，我为人夫，不可能对不起小月儿。自古孝爱不能两全，你让我放弃谁？”
“背刺我爹，我不得遭天打雷劈呀？那我只能放弃小月亮，成全我爹。”
“你！”
冉老吓得脸色都变了。
他最了解小月儿的性情，至纯至真，她一旦动了情，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万一被抛弃了。
只怕会落得一个比冉清璇更悲惨的下场。
他可不舍得自己的宝贝孙女受这样的罪。
冉老眼皮慌乱的颤动，心脏怦怦乱跳，胸口肉眼可见的剧烈起伏，拧着眉头。
凌霄打量着他的心区，同时监测他的唇色变化和状态，时刻做好准备，万一他再气晕过去了，好赶紧抢救。
冉老思索片刻后，长喘了口气，冷冷道:“你先出去吧。这件事，不准告诉小月儿，否则，我唯你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