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嘉世来看王妃,怜杉也在。
怜杉盈盈一拜,说不尽的羞怯娇媚。
王妃靠着玉枕,笑道:“今儿怜杉妹妹来看妾,特意带了这些好东西,一解妾身思乡之情。我想,府中也没个人陪我,不如委屈怜杉妹妹暂住几天。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嘉世坐在王妃的床前,握着王妃的手:“本也想着找个人来陪陪你,不曾想你倒是和怜杉能说得来。只要你高兴,都行。”
王妃一笑:“妾今日身体好多了,感激殿下每晚都来看我。”
嘉世拍一拍王妃的手:“近来太忙,你要担待我不能多陪你。等你好了,我必腾出时间来带你去散心。”
王妃苍白的脸上挂着一层懂事的笑容:“妾知道。”
只这几句话,嘉世就走了。临走前,也只是对怜杉点一点头,似乎怜杉只是普通的客人。怜杉脸上那层潮热羞怯很快冻结在脸上,尴尬地沉默着。
王妃开解怜杉:“他总是忙,前脚和后脚也不见面,习惯就好了。”又说,“妹妹既来,也不用住在我这里,我这里规矩多,闹得我们姐妹俩不自在。我已安排了西苑空出来给你住,从前云儿也住那里。妹妹若有什么缺的,只管来找我,别让下人带错了话。”
夜已晚,怜杉也不好再打扰王妃,只得告辞出来。
自打思媛死了,嘉世物伤其类,做主将另一个宠幸过的“姐姐”怡琳提了侍妾,并安排在这里,怡琳就成为王府中唯一一个“半主子”。
怡琳擅刺绣,王妃用的很多帕子汗巾等物,都是怡琳亲手绣成。
怜杉住进来时,怡琳亲自打扫了上房,言语谦卑:“孟小姐是贵客,能和您住在一起是我的福分。”
怜杉急忙笑道:“不敢这么说,我来府中叨扰几日,也让姐姐费心。”
怡琳低声笑道:“你们这样的尊贵小姐说话真好听。我家从前是开布料行的,穷人家的女孩子也得抛头露面的去做生意,说话总也粗糙,若是我说了什么不好的,贵人也不要在意。”
怜杉见怡琳这样真诚,自然也有拉拢之意。若是能从怡琳的嘴里问出更多关于昭王的事情,岂不是更有助力?因而怜杉的态度也更显得亲切:“别这样说,咱们都是一样的。”
胡乱睡了一夜,怜杉因认床而不得精神,可也得勉强施了粉黛去侍奉王妃。
王妃正在安睡,倒是嘉世起了一个大早,大踏步走进院子来。怜杉没想到嘉世这么早来,急忙退至一旁,慌乱中自悔应该狠下功夫再精细一下妆容,这样松弛着双眼,怎好叫昭王看到?
只是昭王好似并不在意——他真的很忙。看见怜杉,他问:“哟,起得这么早吗?”虽然嘴上是问着,可他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怜杉还没来得及回话,他已经进屋去。
怜杉不知是应该跟上去还是先站着,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一时间倒好像是个初来学伺候人的奴婢一般僵硬。
怡琳也来了,亲切笑道:“我是习惯早起的,没想到你比我起得更早!”
怜杉只胡乱笑了一声。
怡琳站在一旁,又低声笑:“王妃娘娘还没起来吧?难为你这样想着她。从前,王妃起得也早,早早去看过殿下再回来。我算准那个时间来,正好遇上她回来,不然要么晚了,要么来早了她也不在。”
怜杉问:“怎么他们不住在一起吗?”问完这话,自知问急了,脸上潮热起来。
怡琳笑道:“王爷总是忙。哪怕在府中,日日都有人排着队来找他。他的议事厅就没断过人,有时说话说得晚了,就睡在那边。”
二人正说着悄悄话,嘉世就已出来。见怡琳和怜杉一处站着,嘉世问候了一句:“她今日有些懒懒的,你们也不必等着,各自去吧。”说罢,又走了。
“嗳。”怡琳低低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外走。但她好似并不显得惋惜或者失落,只有“那好吧”那样的妥协意味。
本想着陪伴王妃,是为了常常见到昭王。可连王妃都不能多见昭王,这个主意看来还是打错了。
“怎么,你不走吗?”怡琳见怜杉不走,问了一句。
怜杉便与怡琳一同出来,相约去后花园走一走。
怡琳的心态总是很好,总是笑着,似乎并不为昭王的宠爱多少而喜悲。怜杉问:“姐姐,你怎么总乐呵呵的,你没有烦恼吗?”
怡琳笑道:“从前也有,后来就没了。也许是时间磨平了,也许是自己想通了。”
怜杉垂下眼眸,去看那花团锦簇。
夏日清早还是有些闷热,怡琳坐在游廊的凳子上摇扇子,挨着怜杉的耳朵笑:“我看出来了,你对王爷有意。他这个人啊,看着好像温和很好相处,其实不常向人敞开心扉,所以你看他对谁好像都一样。”
怜杉问怡琳,又好像自问:“他动心时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怡琳笑了:“他这人,从来是责任大于感情,很难让人看到他的真心。真心,应该是彼此坦诚的,可他的心总是藏起来的。”
怜杉问:“姐姐,从前西苑不是也住过云姑娘吗?他对云姑娘可好吗?”
怡琳笑道:“看不出来。云姑娘住在西苑时,他从不去西苑,云姑娘也从没主动找过他。就算在王妃那里遇上了,我看云姑娘好像也不大对王爷有意思。”
怜杉捉摸不透嘉世。从前她喜欢他,就好像追着山上的背影在努力地奔跑,可现如今那背影时而朦胧,时而立体,她的心倒是更沉沦进去,赌着一口气非要追上去看清楚。
正发呆,又听见怡琳笑:“我都不常见王爷动怒,别人都觉得他宽和,但我觉得他对任何人都有些疏离。在王府这些时日,只听过他和一个人吵嚷。”
“哦?谁呀?”怜杉的兴趣被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