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吴刚到了，比唐念预想中来得早。
看见唐念的衣服，吴刚瞪大了眼睛。
虽然龙隆已经帮她擦掉了明显的血迹，但依然避免不了有些地方红红的一片，那是渗透到纤维里再也洗不掉了的。
“阿布呢？”吴刚说。
唐念指指后备箱，“在那里。”
吴刚打开后备箱，沉默地看着，好一会儿才叫来其他兄弟，把阿布扛走了。
“忙了一天，你们也累了，我送你们回去吧。”吴刚走到窗口对唐念说：“你跟我走，你的司机我会让我的兄弟送他回家，至于你们的车子，我们先开走了，到时会有人洗干净送回去。”
老陈一听，有些恐惧。
唐念也说：“不行，老陈必须跟我一起走。”
吴刚清楚她的担忧，温声解释：“你放心，他是龙隆的恩人，我们不会对他做什么的。至于你，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吴刚这么一说，老陈稍微释怀，于是唐念便和他分头上了车。
………………
夜晚的高速漆黑幽静，车辆行驶在黑暗中，犹如幽灵夜行。
车上，吴刚拿出一件自己的外套，递给唐念：“晚上冷，等会儿出去小心感冒。”
唐念知道，其实是自己身上实在狼狈，他怕自己这副模样吓到别人。
唐念接过外套，问：“龙隆呢，他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
吴刚的眉头很轻地皱了一下，随后挪开眼，漫不经心地说：“他有事。”
唐念想问他什么事，但她知道吴刚不会告诉自己的。于是换了个话题，反入为主：“你刚才说‘有话对我说’，什么话？”
吴刚没想到她还记得，沉思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问你卓老师怎么没和你在一块儿？”
唐念奇怪地看着他：“他要拍戏。”
吴刚似是恍然大悟，点点头说：“对了，今天的事还没谢谢你。”
“我也没帮什么忙。”唐念平静地说。
吴刚轻笑一声，“已经很多了。”
唐念沉默，心想自己这算是和他们同流合污了吗？可她明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真是可笑啊。
吴刚柔声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多困惑吧，小龙是怎么跟你说的？”
唐念说：“他什么都没说。”
这回答似乎在吴刚的预料之中，“那你要听他的话，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他这个人，只要相信一个人，就会拿出百分之一百的真心，哪怕去死。唐总，小龙他很信任你，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他啊。”
“他也很信任你，”唐念反将一军，“恕我直言，吴老板你应该大他不少吧，你们的关系很亲密，可能不仅限于朋友？那你为什么不劝他，还和他一起……”
某些字眼是不能说的，唐念紧急住口。
事后她又后悔起来，自己真是管太多，还真把自己带入姐姐的角色了。
吴刚并没有恼，隐在黑暗中的眼神透出丝丝落寞。
良久，他轻声道：“有些事情是没办法用对错来决定的，上帝不会告诉你游戏规则，他只是想用他自己的方式活下去罢了。”
…………
唐念回到酒店，已是凌晨。
前台的小姐姐坐在工位上打瞌睡，看见唐念，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假装低头办公。
吴刚给她的外套，果然帮她缓解了不必要的麻烦。
唐念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先是给老陈打了个电话。确认他已经安全到家后，她才走进电梯。
深夜的酒店异常安静，连电梯都不用等，走廊里更是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唐念的房间在卓星野对面，此刻对面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他恐怕早已进入甜美的梦乡了吧。
唐念沉默地站在自己的门前，发了好长一会儿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拿出房卡去开门。
身后忽然响起开锁的声音，下一秒一个人影冲出，唐念被一只大手拉住胳膊，拖进了身后的房间。
门锁“咔哒”落下，男人粗暴地将她压在身下，唐念背抵着墙，被迫感受对方激烈的心跳。
房卡静静地躺在地板上，时间在此刻静止。
唐念的眼睛被一片胸膛挡住，但她并不慌张，因为男人身上有她非常熟悉的味道。
卓星野的声音颤抖：“今天上午，东坡街发生了一起恶性伤人事件，现场有人受伤，逃跑时疑似挟持了一辆车。唐总，方总说你一天没回公司，你去了哪里？”
唐念知道这事瞒不了他，也没想瞒，于是坦白：“是我的车。”
太过坦诚的后果就是，她被压的快喘不过气了。她能明显感觉到卓星野生气了，胸腔里都快冒出火来。
“被挟持，你却没有第一时间报警。是你觉得自己的能力大到可以拯救世界，还是说你觉得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你在乎的人，所以不通知任何人也没关系。”
唐念说：“我没机会通知。”
卓星野愤怒地说：“那手机呢，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关机？”
这个……唐念撒了个小谎：“好像没电了。”
“唐念，你觉得我蠢到连关机和没电都看不出来吗？”他的嘴覆在唐念耳边，带着近乎疯狂的森森冷意。
卓星野是真生气了，甚至直呼唐念的名字。
唐念自知理亏，也不敢辩解，只能说：“我现在不是回来了。”
“如果你回不来呢，”腰上力道加重，唐念感觉自己快要被揉进他的身体里，只听见耳边道：“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条人命。你不远离也就算了，居然主动跟他们离开，到现在才回来。”
果然，他知道她是主动跟他们走的。
卓星野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但每一条赤裸裸地质问，几乎自曝。
唐念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必须保持头脑清晰。
“那我就英勇就义了，说不定还能上新闻，被所有人记住。”
“唐念！”她轻描淡写的描述惹得卓星野暴跳如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啊。”
唐念感觉耳朵都快震聋了，脑子嗡嗡的，但仍然一字一顿地说：“我做的事不足警方万分之一。”
卓星野一愣，身体木然。
唐念的眼眸平静如水，却异常明亮：“今天我看到了一些电视上才会发生的事，打破了我的三观。我们总以为黑暗很远，但我知道是有光在保护我们。卓星野，我没有能力，变不成光，但如果有机会，我非常愿意成为那束光。”
“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卓星野卸了劲儿，唐念终于能够平稳呼吸。她现在能够看到东西了，所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卓星野低垂着头，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
“我想告诉你，坏人的背后还有坏人，但光的背后也有光。如果有机会，我愿意成为光的引路石，一起砥砺前行。”
这是一种暗示，卓星野听懂了暗示，目光幽深，心情复杂。
良久，他垂眸，一眼注意到了唐念身上的外套。
“吴刚的衣服？”
他没好气地帮她脱掉，唐念下意识去躲，但动作没有他快，衣服掉落的一瞬间，卓星野的瞳孔骤然放大。
唐念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被擦拭过一遍，但仍然能看到一些泛红的印子，像满墙的壁虎，几乎遍布她整个人。
“他们到底带你去做了什么？”卓星野咬牙切齿地说。
唐念捡起掉在脚边的房卡，平静地说：“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回来了。”
卓星野沉默不语。
良久，唐念打了个哈欠，主动缓和：“好困啊，我想去睡觉了。”
卓星野让开一步，但目光仍旧紧紧追随着她。
唐念打开门，又忽然回头，迎上卓星野的目光，“我们去了一家酒店，不过他没让我们进去，但我知道他要去见一个人，那个人姓濮。”
濮，卓星野的眼睛亮了一瞬。
没想到他和龙隆有关系，这对警方来说是一个重大发现。
唐念又说：“我相信法律，更相信正义。”也相信你。